“去吧,这里我来说。”我说完便让她去了,她刚走,文婧便来嘀咕:“这大家伙儿都没走呢,偏就她自个儿金贵。”
“你若是身上也不便,也可早些回去歇着。”我直视着前方慢慢说出口,并不看她。她便自嘲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妾身当然是陪着姐姐了,姐姐都不嫌累,我哪里肯说个累字呢。”
一时间,便又演了几出昆戏,只听得我浑身痒痒,却也只能偷偷捏着兰花指跟着打拍子。远远地,看到弘昼同弘历笑着说些什么,甚是亲密,我便眼也不眨的呆看着。
过了没多时,皇上便言身上乏了,便喊着苏培盛先走了,几位娘娘也先后回去了,只留我们几个小辈的还是精力旺盛。又过了须臾,内务府的人来请两位阿哥前去议事,便只剩了几个妯娌硬撑着说话,宜良哪里肯放我走,我也就索性一直同她待着说话。
到了晚上摆饭,我推脱着要走,宜良拉住我的手道:“我的好四嫂,你就吃过晚饭再走吧。”我左右为难,又见她面露倦色,便执意要走,正拉扯间,府里的春华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上恐慌地跪倒在地哭道:“嫡福晋,求您快回去看看吧!大格格不知怎地,突然又发起热来,已是昏沉沉的不省人事了,手脚都凉了!侧福晋不忍心打扰您,奴婢冒死来求您快回去看看吧!”
我见她哭的真切,便知只怕事态会更加严重,立马问道:“去请太医了吗?”
“太医已经在府上了,只是毫无作用。”春华哭哭啼啼的,再也没了之前的那股傲然之色。
我深吸了口气,回握了宜良的手,交待道:“你快好生歇着吧,这会子我不回去是万万不成了。”她便又嘱托了般,我立马围了斗篷出去了。
踏进府门,我侧身把李玉唤到身前交待道:“你一会儿子见机行事,若是我哭了起来,你立马去把王爷请回来。”李玉忙得应了。又让苒荷同奶娘把永璜领回房去,只带着棋官儿跟在身边。
进了屋,见床前坐着太医,龄语扶着丫头在一旁只是轻声啜泣,见我同文婧进来,龄语只是虚弱的屈膝请安,我赶紧一手把她扶了,道:“孩子怎样?”她便只是绝望的摇头。
太医诊治完毕才起身道:“回嫡福晋,侧福晋,大格格身上本来是好些了,可是如今又着了许多风寒,这凉气过于阴鸷,不仅染了新的病症,更加勾出了前几日的癔症,只怕是。”说着他叹了口气,又继续道:“若是能熬过这两天,便也就好了,若是后日早上还不见退烧,还请嫡福晋准备些事宜冲一冲了。”他说的已是十分明确了,我只觉得怀里的龄语身子又软了些,便搂住她的肩安慰道:“你不必怕,姐姐同你一起守着。”她两眼含泪的巴巴望着我,硬是把我看得也落起泪来,文婧也忙近前,道:“是了,姐姐莫太忧心了,格格命好,定是能扛过去的。”
当下,我便命人摆起香案来,供起佛神,烧起香油,除去睡觉,便步不相离的陪着龄语守在幼安的床前,那文婧虽有些不情愿,却面上不说出来,也只是整日陪着祷告。
终于熬过了第二个晚上,眼看着安儿烧退了些,众人皆要缓一口气,却料不到大半夜的又不省人事了。
彼时,我正在自己房里歇着,弘历因为忙于内务府,晚上便没回来。只听棋官儿满脸慌张地把我喊起来,小声急道:“福晋福晋,您快醒醒,那边出事儿了,大格格没了!”我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坐起来,质问:“晚上睡觉前不还好好地嘛!”说着,已是下了床,随便披了件褂子,又围了张斗篷,靸着鞋,扶着棋官儿便往那边赶。
尚未进到屋里,便听到里间呼天抢地的哭声,我来不及解了斗篷,丫头已是掀了毡帘,我脚刚落稳,泪便紧跟着滚了下来,为人母,失去孩子的痛楚都是紧紧相连的。
我几步走到床前,把手轻轻附在龄语的肩头上,一旁的太医跪了三四位,皆唏嘘不已,暗暗垂泪。文婧也紧跟在后面赶了过来,见状也只得在一边肃立,不敢乱言。龄语听得我来,转过身哭得梨花带雨的扑倒在我怀里,道:“姐姐,这真是天作孽啊,怎么一会儿子功夫,人就没了啊,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安儿啊!”
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陪着她一起流泪,我当然深知,这古人的孩子早夭的比比皆是,能养活成年的实属不易,更何况这忽冷忽热的节气,又病着身子,一边又拿眼神示意李玉,快去把王爷请回来。
果然没多时,弘历赶了回来,我扶着龄语起身立在一边,弘历也垂了泪,不可置信的拿手轻轻抚上似乎在熟睡的幼安的小脸,只可惜那双大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他悲痛的说不出半个字来,我忙伸了手覆上他那只撑在腿上因太过难受而绷着青筋的手,两人泪眼相对,不言其他。
一时间,整个府邸但闻哭声戚戚,压过了那紫禁城刚获新生的气势。
第二日,府上便白素皑皑,出殡之时,龄语过于哀痛,一头哭倒在灵柩前,所幸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
我守在她床前,这几日的劳累已是使我毫无神采,只是呆坐着,那诊治的太医却突然面露喜色,冲我拱手道:“嫡福晋,侧福晋是有喜了啊!”
我着实感到吃惊,又低声同医正交待了几句,他便退下开药方去了。我微蹙眉头,内心愈加挣扎,想来她这次要诞下的便是那二阿哥永琏吧,了解整个事情的将来,当真是比无知要可怕万倍,我探手去触她额头,她身上的温热便慢慢传度到我体上,想来是无大碍的。只是四载以后,这府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难道我真的要同那记载般默默逝去,在他登基以后,由于思念,接连三次被追封为哲贵妃?我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念想,竟以哲字来追思。无数的谜团在不久的将来会一个个被人解开,我一时间跑了神,龄语身上有了动静都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