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是用了早饭,便坐在床边儿上守着宜良绣着花儿打发时间,她突地闷哼几声,嚷着头疼,面上略露难堪之色,道:“姐姐,我······”我见她痛苦的拧着眉头,忙扔下针黹,凑近她,拿手轻轻贴上她的耳朵,低语道:“多大点事儿,咱们五福晋的烈性子,这宫里还有谁不知道的呢?权当练嗓子了。”
她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脸上笑起来:“都听姐姐的,可是姐姐,我头好疼。”
“棋官儿啊,快给咱们这霸王花端碗茶来。”我早已会意,冲外面喊道。
“诶,来啦。”棋官儿在外面应道。
茶喝过,她倚在床头,眼中又担忧起来:“娘娘定是又要责怪我了。”
“事情都做了,这会子又担心这个呢。”我打趣道。
“也是,闹都闹过了,还顾虑这个干嘛,哎,责备就责备吧,只是我怕五爷以后真的是要疏远我了。”宜良拿手抵在自己额上,又发感慨。
“五爷那性子怎么会跟你生这种气呢?只是你以后,定不能再这般冒失了。”我劝道。
她便苦笑笑:“是啊,当初小时候我那样喜欢五爷,还不是他那特别特别淳善的性子,我当时就想啊,这天地间竟然还有这般可爱的少年啊,姐姐,你不知道,他当时就自己挡在那小马驹前面,连我的鞭子都不躲,就那样还跟我讲道理呢。”她回忆到此,禁不住笑起来,眼里却满满的膜拜之色,继续说道:“我那时立马没了气,你说说我一个姑娘家还没有一个众人捧着长大的阿哥的心肠软呢?我后来回府上,跟我大姐姐说这事儿,我大姐姐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还有声有色的的演绎起来,拿手冲我比划,模仿着她大姐姐的语气,道:“你这个傻丫头!你知道那是谁吗!那可是圣上的五阿哥,是裕妃娘娘的儿子!”她这大姐姐便是怡亲王大阿哥的侧福晋,也是柔顺的性子。
我听她学得惟妙惟肖的,顿时喷笑起来,她便看着我,眼里渐渐柔和下来,咬着字眼强调着说:“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五阿哥的,所以,我为什么要给我喜欢的人添麻烦呢,这是不对的。”
她突地正经起来,泪珠子啪的从她眼眶里窜出来砸到我的手上,她坐直身子,道:“不行,姐姐,我要去找五爷,我要告诉他我以后不会再总是给他找乱子了。”
我心里登时暖融融的,瞧,这便是同道之人才会有缘终在一起,他两人本就同是至善至纯的人,即便中有误会,但是总会有一方主动示弱,告诉另一方这一切都是源于太在意,还会像小孩子那样作保证,再也不会给彼此添乱。
“这才是做妻子做母亲的样子呀,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陪你去。”我拍了拍她的手,她用力地点点头,胡乱的答应着,那样子啊,活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待出门的时候,竟然下起雪了,我感受到自己怀里那只因紧张而冰冷木然的手,便笑道:“哟,这老天都知道咱们五爷受委屈,五福晋要去道歉,感动的掉雪花儿呢。”
她弯唇笑一笑:“哈哈,姐姐还是偏袒五爷!”
但那只小手却立马软和下来,心里不禁又是一暖。
从这儿去那内务府是有些距离,一簇人有些心急的一路朝南走去,刚出了西六宫的长街,恰看到弘历同弘昼两人正欲穿过那春华门,李玉同齐墨各自拄着伞在旁边撑着,我臂弯里的那只手臂急急地挣了出去,宜良再也不能忍耐的快跑追上去,旁人不敢惊呼,只得也匆匆跟上。
弘历正好走在外侧,便察觉到了这东边传来的动静,他看到小跑的宜良,脸上顿时惊了一惊,视线又同我交在一起,见我冲他点头,他立时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出手拉了拉旁人的衣袖,弘昼惯性的朝这边看来,却禁不住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的嘟囔了句什么,便抢先进了春华门。
宜良却正好落在门外,她匆匆的朝弘历做了个万福,一转身,那红色的身影也消失在门角处。
我这才赶到弘历身边,隔着这道门,恰看到那一前一后的主仆四人,便挥手道:“你们都在这儿候着吧。”
弘历看着门里面已是走到亭中的弘昼,冲我低声问道:“怎地,五弟妹来道歉来啦?”
“可不是,咱们还是别掺和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方才还有些紧张的心这时才放下许多。
须臾间,见那亭中的二人又执起手来,宜良捏着帕子不住地往脸上抹着,不知道弘昼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又笑起来。
“方才,五爷在你耳边嘟囔了句什么啊?”我小声问弘历。
他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拿手覆在唇上,道:“他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又联想到弘昼府上的那悍妇,不禁也好笑起来:“真真是难为五爷了。”
眼看着那亭上的主仆四人慢慢地往前去了,弘历道:“看来是已经没事儿了,咱们也回吧。”
我点首答应。
进了那春华门,这才看到那玲珑小亭上的匾额,书道“娉婷”二字,倒是十分应景,我这才愕然起来,是了,怪不得方才只觉这里眼熟,原来那神秘的雨花阁还未出世,不由得感慨:“这娉婷小亭真是可爱。”
说罢,那亭前的梅树突被一阵风吹起枝头上的火红的花瓣,弘历便道:“是啊,花雨娉婷,只是这儿应当有座保佑的庙宇才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