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和莞侬的事已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她早已不在人世,只有剩下这么个女儿,她难道还能要我将她拒之门外吗?&rdo;
&ldo;我倒是觉得你完全可以低调对待这件事,不必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rdo;能这样想,完全是他的私心在作祟。
&ldo;峙祖,这件事谁也拦不了,我已经委屈了她的母亲,不能再委屈了她,蕙儿有的一切,她都该有!&rdo;
房峙祖很想说,大哥能给她的,我也能给,并不会输给大哥,他愿意把他所有的一切悉数奉到她面前。
&ldo;我已经给报社发了消息,向坊间公布,正式认回这个女儿。上海的房子再过三个月便可竣工,届时,我会借着新居落成酒会,正式把芷荀介绍给大家认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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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在庄严肃穆的哀乐遮掩下,下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从新小姐的形容仪表、举止态度到大奶奶的阴晴难测的面容,津津乐道、喋喋不休。
&ldo;老夫人在世时,大奶奶倚仗老夫人对她的宠爱,连大爷都得时时让着她,这回老夫人去了,她再没了倚仗,看她还能怎样?&rdo;一个在纸扎堆里忙着点数的暴凸眼睛的老妈子尖刻地道。
&ldo;哼!她再不高兴,也得收敛,此时她若再闹,大爷恐怕也不会依她,你没瞧见,大爷看着新小姐时那满面的笑容……啧啧!大爷平时总拉着个脸,连见到小少爷都没有过这样的好脸色,我先还以为他不会笑呢……&rdo;一旁裁剪锡箔的年轻媳妇附和着。
&ldo;嗐!大爷把最喜欢的沁香阁都腾出来给新小姐住了,这就看得出他有多钟爱这个女儿,这回大奶奶可是……&rdo;暴凸眼睛的老妈子突然住了口‐‐一个执事的媳妇走进纸扎间,后面还跟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
暴凸眼睛立即停下手里的活躬身道:&ldo;吴嫂子怎么亲自来了,用什么用多少叫人来报个数,我送过去就是了。&rdo;
屋子里忙碌工作的十来个人也都纷纷向她招呼问好。
暴凸眼睛拣了个杌子用袖子在上面揩抹几下放到那妇人跟前,&ldo;吴嫂子快请坐,瞧我这里又脏又乱的,没处下脚。&rdo;
这吴嫂子是管家吴常泊的媳妇,行事雷厉风行,历练老成,对下人亦略有严苛。她沉着一张脸道:&ldo;不必坐了,我此来只和你这管事的说话,那锡箔莲花和八宝制的都不合规格,即便是你们熬个整通宵,也要通通重新做来,若误了事,我便拿你是问!如果你一味只知道偷懒耍滑,不好好做事,我随时都可以叫别人来顶替你!还有,守好自己的本分,少议论些主人的家事,下次再让我听到,必严惩你!&rdo;说着唤来身后的小童,&ldo;小五子,把要用的东西说给她们听!&rdo;
那暴凸眼睛躬身不起,连连称是。
芷荀来咸州时,并没打算久留,可这意外的状况却叫她不得不留下,幸好学校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她也不必急着回去,安心的留在了房府。
认亲以来,房府中各人对她的态度她皆已了然于胸。父亲自不必说,对她百般呵护,仿佛是要把她曾缺失的父爱一并弥补给她。
图夫人只是对她尽着身份礼数,做些表面的功夫,实则并不喜欢。
房芷蕙更不屑说,在她面前总是锋芒毕现、耀武扬威,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简直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将她除之而后快。
小少爷房御宇还小,只有七岁,对她也是不冷不热,并不理睬。
而她的那个婶婶,李扇英,才是她最为关注的人,她可是她心里最爱重的那个人的夫人呐。
芷荀初次见她,极为主动而热情的向她问好,这也是爱屋及乌的表现吧,可人家对她却是异常冷淡,见了她,连眼皮都不撩一下,给她留下的印象仅仅是美丽、高傲和冷漠。
房老夫人停灵七日,出殡后房峙祖即冲冲赶回上海,处理积攒了多日尚待措置的各种事务。
二七的早上,芷荀穿戴好孝衣来至祖母灵堂前祭祀亡灵。她随同几个贴身的丫头婆子刚一走进灵堂,便远远瞧见房峙祖独自立于灵前。他身姿挺拔,即便穿着一身粗布孝衣,仍是遮不住他逼人的英气。
昨日还不见他回来,想是今日一早才冲冲赶回的吧!多日以来他上海咸州两地来回折返,很是操劳。芷荀心痛起来,不觉移步,来至他身旁。
她上前轻轻唤了声&ldo;六叔&rdo;,自从到了房府,她还没有机会同他说过话。目光不禁在他脸上流连,虽然他神采依旧,可是面容却苍白清瘦。
听她那么自然地唤他六叔,他真想吼她。&ldo;六叔&rdo;这两字如此平常,听起来却是刺耳难耐。最后他却只在喉中&ldo;嗯&rdo;了一声,目视前方,并未瞧她一眼,冷待她与府中他人无异。
他由对她的不甘演变成了心生怨愤,怨愤她在面对&ldo;房家大小姐&rdo;的名分时这般欣然的接受,轻易的阻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他的怨愤就是这般的野蛮而不讲道理。
他聪颖睿智,又相貌出众,曾有得道高人说他是集山河之钟灵,得天地之独厚,才会生得如此不凡。从小到大,他事事顺遂。在家中,他是长辈宠溺,兄弟姐妹喜爱的骄子;在外面,他又是世人仰慕的贵胄,从没有什么事让他感到如此挫败。他将一股无名之火全部浇在了芷荀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