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低声说着话,脚下步子却没停。紫徵皱了皱眉,还是道:王娘收了个杏黄衫子的,我觉得他和那刺客,样貌有些像。
诸舸震惊:那那表姐岂不是危险了!
紫徵看着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娘诶,这妮子忒实心眼。王娘别欺负太过了
她想了想,只好叹:嗯
但愿到时候王娘能给她剩个活口,而不是又让她查一具死尸。
香遇这边厢,刺客目前是没有,带刺的拦路客倒是有一位。
后挑的两个小美人被紫音扔去找公公临时调教,香遇拥着阿灵醉气醺醺地向住处走去。大约边疆的酒醉人,香遇走得摇摇晃晃不成模样,半道终于如愿叫人给挡了道。
夜黑风高,紫音连忙上前护卫。眼看她的剑锋要出鞘,香遇才开口笑嘻嘻斥道:阿音大胆,岂敢对小方大人无礼?
紫音认出来人,纵然心有余怒,还是忿忿收了剑:大人恕罪。
方寻没说话,静静看了香遇片刻,才道:举斌虽居文职,但自小行的是武人做派。王娘若是有话还请直说,实在不必如此迂回婉转。
香遇扶着阿灵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笑着拍拍她香遇远不算矮,只是方寻本就人高马大,穿上官靴更是身长如柱,香遇第一下甚至没够到她,第二下才搭上方寻的肩:长史多虑了。论武,小王何尝不是家学渊源?哎呀,这么论起来,小王和长史还是颇有前缘的嘛。
方寻沉默地看着她演。
一阵冷风从中吹过,香遇发过酒疯散了醉意,眼神慢慢清明起来。她扶着阿灵站直,眼神落在方寻攥紧的拳头上,笑吟吟开口:长史好慧眼,这是认出来了?
阿灵眨眨眼,茫然地看了一眼方寻又看了一眼香遇,骄纵轻狂如他也不禁下意识瑟缩一下:王娘,你、你说什么呢我不认得她!
方寻低头苦笑。
香遇也笑。她拍拍阿灵的肩头安抚道:那是自然。景安三十年小方大人中举随军之时你尚在闺阁垂髫,何曾有机会认得她?
方寻神色复杂地看着香遇:王娘好手段。
香遇只当她是称赞,笑而不语、欣然接受。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灵尚在懵懂,便见方寻长叹一口气,解释道:我昔年拜在韶国公帐下,随军时有一同年,正是彼时凉州牧的次女金蔓
也就是你的二姊。金少爷。
阿灵原本不叫阿灵,是两年前临被抄家金蔓才给他改的名字。
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彼时死到临头、全家整府都陷入惊恐忙乱中时,二姊妻夫为什么仍然能如往常般平和儒雅。
多年的州牧一夕抄家灭门,府邸里乱得不成样子。阿娘早被押进京问审,左右逃不掉一个腰斩凌迟;大姊闻讯当即在外放地带着夫女投了江;阿爹自持清高不堪受辱,夜里挂了三尺白绫;阿娘的几个小侍卷了包袱意欲外逃,被兵痞们捉住玷污了清白欺辱致死;三妹还小,叫家里的乱象吓得当场惊惧夭折。
只有二姊镇定如常,让二姊夫趁着乱局在前,塞给阿灵当年还不叫阿灵的阿灵一个包袱,包袱里是一套以假乱真的身份文牒,和一副地下钱庄的契章。
是了,他从前并不叫阿灵。
他有名有姓。他叫金艳菱。
凉州牧金霜之子,金艳菱。
不要再姓金了。艳这个字锋芒太露,男儿家沾了命贱,往后也不要叫了草叶菱无锋易折,不如山火压镇,只要安稳就好。金蔓看着他哭到满面涕泪横流,终是不忍,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实在要留个念想,往后就叫阿灵吧。阿姊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家人的笑。
大熙律法不杀男人,不会有人强求你的下落阿灵,务必活下去。
遇宝大概属于命硬克夫,套路指数与后宫凄惨指数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