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只有这个女人可以对他如此凶悍。
霍仲亨无可奈何望着念卿,被她数落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只沉沉叹道,“你还要我怎样让步?我已说过,什么时候他认罪知错,什么时候自己出来。如今是这混账小子自甘蹲大牢,不是我不放他,你向我发火有什么用?”
念卿看他有几分服软的意思,转而嗔道,“那也不是一定要关在牢里,你就让他回家思过,有四莲的规劝,有人在旁边看着,不是更好么?”
霍仲亨自嘲一笑,“你认为谁看得住这混世魔王?”
显然四莲是看他不住的,念卿自问也没这能耐,想了一想不觉得也失笑,“除了你,还能有谁,谁叫你是他父亲!”
她放柔了语声,半嗔半磨道,“你若将对霖霖的耐性分一半给他,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何况,有你在一旁教导,总好过扔他一人在牢里胡思乱想。”
“我若不在呢?”霍仲亨低头看她,目光深深,流露只在她面前才有的柔和,却也透着一丝无奈,“一旦我离家北上,他在这里更要无法无天,不知会闹出多少乱子。”
念卿一怔,“你要北上?”
霍仲亨点头,“也该是时候了。”
他说得平静,似在讲一件毫不出奇的小事。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念卿怔住,定定望了他,陡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已令人期待太久。
这是万众翘盼的南北和谈,是两个政府跨越分歧与隔阂,终得见统一大业露出曙光。
“大总统已定下了北上和谈之期,他病况不稳,为免节外生枝,和谈达成之前,行踪对外界严格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也不要对子谦和四莲提起,过两日我会以裁军巡检的名义外出,随大总统秘密前往北平。”霍仲亨深深望住念卿,淡定神色也难掩感喟,“医生已下了诊断,大总统深知自己病入膏盲,此次北上已抱定鞠躬尽瘁的决心……这时刻于他于我,于万千国人都太重要,容不得任何人节外生枝!”
念卿动容,良久垂下目光,轻轻叹道,“我懂了。”
“子谦如此执拗,错也在我……”霍仲亨黯然转过身去,不让念卿看见他脸上的伤感,“我这个父亲做得尤其失败。”
念卿心中酸楚,走近前去,默默从背后环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子谦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霍仲亨落寞一笑,“随他吧。”
话虽如此,子谦在牢里生病的消息仍令霍仲亨放心不下,嘱咐念卿次日亲自去看一看。
那是一座专门关押秘密囚犯的监狱,远在城郊,由旧礼堂改建。外院芭蕉掩映,一派浓荫,屋子里边却是潮湿闷热,甫一路进去便有腐朽气息扑面而来,令念卿心头一窒。
警卫将最里边的牢门打开,有几级石阶向下,通往一间昏暗的屋子。
墙上小小窗孔被芭蕉叶半掩住,漏下几缕微弱光线,照见墙角的木板床。
子谦就沉沉昏睡在半床破絮里,凌乱头发披散,遮了脸颊。
似觉察有人走近身侧,他眉头一皱,眼睛朦胧半睁。
昏暗里,是个绰约如画的影子,往昔梦里曾见。
恍惚里,这影子俯近,渐渐清晰,渐渐真切。
“子谦。”她柔声唤他。
原来竟不是梦……他怔怔张了张口,喉咙里沙哑得说不出话,只望着她流波似的眼睛,仿佛一腔心事全都被她看了去。
她带来的医生,为他量了体温,注射了针剂,又喂他服下了药。他顺从地任由医生摆布,素日里桀骜神情一丝也无存,只在吃药时皱紧眉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童。
待医生退出去,念卿望着他,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他垂下目光,呼吸却纷乱。
“子谦,我不明白。”她淡淡开口,“为什么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对于你,竟能比父亲妻儿更要紧?他们的死活,值得你用这样的代价去争取么?”
他抬起眼,凝望她,“对,你不明白。”
念卿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