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黑河刚下过一场雪,雾色茫茫地糊了玻璃一层白。
兰理坐在家中那处透明的暖棚里,沏了一杯茶,闲闲地对她道:
“砚安这个孩子靠得住,没那么多骄奢的公子哥脾性,也极少与京中纨绔扎堆,是程老爷子精心培养出来的好苗子,于国于家,都担得起顶天立地四字。”
“只是,我再看重他,在这件事情上,爸妈的态度永远取决于你。如果你不愿意,老爸向你保证,谁都不敢逼你。”
兰理给了她底气,她这些年与程家来往才能坦诚。而之所以不将这些事往心里去,是因为真的将程砚安当作了自己的兄长。
程爷爷是聪明人,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心思,这些年从不在她面前提及,只当她还是个没开窍的小丫头。
所以她不在乎,程爷爷也不在乎。
他也没有必要解释。
可他偏偏解释了。
兰泽就着暗沉光影看清了他的神色,轻道:“你解释这个做什么?我又没怪你。”
说完,又低喃一句:“谁会跟自己哥哥置气?”
程砚安就想故意逗她,直接堵她一句:“谁是你哥?”
她果然气呼呼的,不敢太过明显,最后只化作一眼嗔怒瞪过去:“这会又不是了。”
上次豫园,分明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小姑娘声音掺着些埋怨和羞恼,娇滴滴又糯巴巴的,像一只无形的猫爪,挠得人心痒痒。
他离得近,能看清她脸颊上一层细细绒毛,以及眼下那颗淡淡的泪痣,瞪着他时,眼窝愈发深邃。
指尖自然而然地微顿,他收回视线:“嗯,这会又不是了。”
兰泽没想到外人口中最是靠谱刚正的人,有一天居然也会玩赖,一时没忍住,焉巴地嘟囔着:“程砚安,你无耻。”
似乎是听他笑了一声,很轻。
他顺着她:“程砚安就是很无耻。”
兰泽不服气,就是这时,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实在愤懑,于是扬起下颚,声音却格外温甜:“那程昭淮呢?也这么无耻吗?”
“程昭淮”这几个字眼清晰地传入他耳里,兰泽逞勇,专戳人心窝子,却又怕他似上次一样动怒凶她,甜笑之余,不忘悄悄往后退一小步,探头探脑地去寻他脸色。
程砚安没搭话,逆着光,也看不太清表情。
兰泽等了半晌也没等来他半点反应。
她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上次叫他这个名字时他的反应。
当时隔着黑夜,他就那么轻描淡写地睇来一眼,波澜不惊,却凛着寒气,至今也让人心有余悸。
想想,这也算是人家的伤疤,她这么堂而皇之地提及,任谁心里都不好受,生气也是难免。
她忽然便有些懊悔挑衅了他。
程砚安平平淡淡倒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兰泽还在胡思乱想时,便忽地瞥见他身躯微动,下一刻,朝她的方向倾过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