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很清楚地记得带着全族从颍川迁徙至魏郡,又从魏郡迁徙至南阳的往事。
曾经繁荣的城镇一座座空了,方圆百里渺无人烟,乌鸦成群结队在阴云密布的低空盘旋,发出嘶哑的鸣叫,道路旁堆满了瘦得皮包骨头、赤裸裸的尸体,有的是死于饥荒,有的是死于战火,不管因何而死,结局都没有不同。
有时会遇上逃难的百姓,各个瘦得不成人形,神色麻木,直勾勾地看过来,明明双眼无神,却令人不寒而栗。
有时会遇上小股土匪,所幸对方没有全然失去理智,知道几十人抢劫大几百人的队伍不太现实,即使有敢于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也被强壮的家丁们勇敢地赶跑了。
成年人尚且难以忍受,更别说幼童了,他们或许还不明白死亡的残酷,但深刻在血脉中趋利避害的本能会令他们自然而然地感到恐惧。人一害怕,就容易乱套,多亏了荀彧一贯治家严谨,上上下下都对他十分信服,他说什么大家就做什么,荀家人这才能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南阳。
荀彧并非坐而论道之徒,这一路的颠沛流离,使他真真正正看清了失去庇护的百姓们到底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中。
他少时遍读百家经学,青年立志忠君报国,想着总有一天要荡涤乱世,使天下恢复和平与安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阅历的增加,有些观念是会悄然转变的。
他曾经认为依附于豪强士族的百姓们已经过得很不错了,直到他看到了吕昭治下的民众。
原来普通人还能过那样的日子啊。
……为什么不能呢?
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到底在哪里?是什么导致了有些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有些人出生就含着金汤匙?
士人都学过《礼记》,读过其中的一篇文章——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传颂“天下大同”理想的人有很多,可很少有人真的会以此为目标,努力尝试去实现它。
吕昭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她想建立一个大同的社会,但她的做法让荀彧看到了实现大同的可能性。
就比如前几天,吕昭托给刘馥修建的那条沟通颍水与汝水的河渠终于修好了,从开工到完工,总共耗时两年的时间,速度算快的,主要因为天师道后来捣鼓出了火|药,原本得百姓们一点点手动凿开的渠道,变成了先上火|药炸出个大概,再根据实际情况精修,大大节省了人工。
在梦中听了荀彧和陈群的汇报,吕昭非常高兴。虽然在丰壤buff的笼罩下,她治下的田地不会因为缺了一点水的灌溉就减产,但水渠投入使用后,也能方便百姓们取水用水嘛。
陈群说参与修建水渠的百姓们联名上书,请求等吕昭回去主持第一次开渠灌溉的仪式,图个彩头。吕昭笑着婉拒了,她在外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水渠早一天投入使用,就能早一天造福百姓,没必要等她。
“唔,倒是提醒我了,”吕昭一拍脑袋,想起一事,“参与修建水渠的百姓总共有多少人?”
陈群当即说了个庞大的数字。
从他干脆利索、没有半-->>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