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只觉得烫手,忙道:“这如何使得?”
贾母却是一笑,道:“给你你就收着,横竖我留着无用。你们心里如何待我,我都明白得很,给你也不枉,比别人强些。”
鸳鸯也劝道:“老太太这么说了,雪雁你就收下罢,明儿闲了,多来看看老太太。”
雪雁隐约觉得贾母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只得收了。
贾母又笑着跟黛玉道:“剩下的东西明儿我都分了,到那时就不给你了。”
黛玉亦和雪雁一样生出几分不祥之兆,柔声道:“便是一个都不给我,我也不怨外祖母,何况外祖母现今还给了我这么些好东西。”
贾母听了一笑,说道:“你公公现今……”
话到中途,众人都没听到声音,忙看向贾母,却见贾母闭目安睡,神情祥和,鸳鸯忙扶着贾母躺下,盖上被子,方陪着黛玉和雪雁从里间出来,道:“老太太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往往话说了一截便睡过去了。”
黛玉心中一酸,登时掉下泪来。
鸳鸯含泪劝道:“姑奶奶快别伤心了,老太太到了这时候,也算是高寿了。”
黛玉如何听得这句话,忍不住泪如雨下。
雪雁连忙上前解劝,问鸳鸯道:“老太太的东西都预备着了?”
鸳鸯道:“这些都是早预备好了的,只是前儿抬出来了,老爷说,冲一冲,说不定老太太就好了。只是我瞧着老太太这一回和往常生病时不同,眼瞅着怕真是不行了,所以昨儿老太太清醒时就叫我收拾出这两匣东西给姑奶奶和你。”
黛玉听了这话,看向贾母的房间时,神情悲伤。
午后贾母又醒来一回,黛玉和雪雁陪着说话,这时邢王夫人李纨凤姐探春等人都到了,只没有惜春和宝玉,一时又说贾赦和贾政来了,黛玉和雪雁纷纷避让,也不过是请了安,说几句话,贾母问道:“宝玉呢?我的宝玉呢?”
贾赦一脸不悦,道:“宝玉出门还没回来。”
贾政忙看着王夫人道:“老太太病着,宝玉怎么就出门了?”
王夫人心里委屈,说道:“今儿一早外头来请,打发人来几回,宝玉推辞不过,老太太也听见了,才打发宝玉出去。”
贾母忙道:“是我让他出去的,怪你太太作甚?只是宝玉怎么还没回来?”
王夫人答道:“打发人去找他回来了。”
贾母疲倦地点点头,道:“等宝玉来了,你们叫我一声。”说着,又睡下了。
只是宝玉回来之时已经是深夜,众人都不好打搅贾母,便没叫醒贾母。
雪雁午后便随着黛玉回来了,又去周家坐了一回,方回旧宅,叫人预备素服,小兰诧异道:“预备素服做什么?”虽说是国孝,但是太上皇驾崩那几日着素便罢了,送灵之后便不再拘束他们衣着颜色。
雪雁道:“荣国府里老太太怕是不行了,先预备着,到时候总得去磕头。”
小兰面露诧异之色,随即点点头,将素服都预备起来了。
次日一早,黛玉又去看望贾母,这回雪雁并没有去,乃因于连生回来了,她想起唐家之事,意欲问个清楚,却听于连生道:“贤德妃昨儿夜里薨了。”
雪雁吃惊道:“贤德妃薨了?”
于连生揉了揉脸,一脸疲惫,道:“贤德妃近日因小月了,上头未免多照应些,吴贵妃心里拈酸吃醋,偏又有了身子,便去凤藻宫炫耀,岂料贤德妃虽然心思重,却并没有和吴贵妃争端,只是吴贵妃偏说贤德妃私相授受,又向老爷告状指明凤藻宫里的东西,说不是宫里的,凤藻宫里确有几件东西不是宫里的,谁宫里没几件?只是老爷在,慌得贤德妃请罪不住,是夜,便起来几次,下红止不住,竟是血崩,就此薨了。”
雪雁叹道:“我原想着,贤德妃娘娘不过是小月,并不要命,好生调理,几年就复旧如初了,谁承想这才没多少时候,竟薨了。”
于连生也道:“也是连惊带吓,素日又受了吴贵妃的气恼,郁结于心。”
雪雁皱眉道:“想必荣国府已经得了消息了?”
于连生道:“我刚从荣国府回来,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一会子便进宫去。”
雪雁听了,忙道:“哥哥快些回去,别耽误了正事。”
于连生点点头,交代道:“有什么事只管等我回来再料理。”说着便骑马离开了。
雪雁叹息了一会子,欲去告诉黛玉,想到黛玉此时正在荣国府里,便没有出门,只在心里想着听到这样的噩耗,不知贾母病情是否加重。
岂料贾母不止加重,竟是听到元春薨了的消息后,往后一仰,就此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