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邢夫人擦了擦眼泪,也不看贾母,忙答应道:“只要能办到的,我们一定照办。”
贾敬淡淡一笑:“我那苍生观初建,因梦见神明语,须得几个有慧根的文道种子,以为门人。我观宝玉生来不凡,必为真种子也,老太太不如就将他舍了我罢。”
众人大惊,王夫人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看着贾敬和邢夫人的笑话,谁知却骤然听说贾敬要度宝玉出家,一时五内俱焚,心痛不已。
贾母于诸位孙子孙女中,所疼莫过于宝玉,一听这话,不免拒绝道:“敬老爷若要什么人,尽管几千一万的上外买去,我这里有钱,就是宝玉不成。你弟妹年近四十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宝玉生下来又是病又是灾的,好不容易才长到如今,还是个小孩子呢,哪能跟了你去。”
王夫人听见贾母此言,心中稍安,却不料贾政念及与贾赦的兄弟之情,出来说道:“宝玉不过一顽童,若能救兄长,我情愿舍之。”
“老爷。”王夫人如蒙五雷轰顶,顿时哭喊道:“你念着大老爷,我何尝不知道,但我如今五十多岁的人,只这么一个儿子,你权且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上……”
贾政勃然变色:“无知妇人。”
邢夫人见状,不由得看了贾母一眼,哭道:“老太太……”
贾母也心烦意乱的了不得,将脸别到一边儿,佯作没听见。
贾珍眼见这屋里这情形,也觉过意不去,偷偷给尤氏使个眼色。
尤氏会了意,她也知此刻出头里外不是人,但又不敢违贾珍的意思,于是干笑了一声,有感而发道:“如今病得是大老爷,大老爷又不是没儿子,怎么老爷就看上宝玉了。”
贾敬扫视诸人一眼,叹了口气:“也罢,你们既然舍不得宝玉,足见是他无缘无福……”
王夫人大松一口气。
邢夫人却又慌了,慌忙看了贾琏一眼,似乎想让贾琏出来替补。
凤姐儿如何不知邢夫人用意,大方笑道:“我们二爷倒肯替大老爷尽孝呢,不过太太是知道的,我们二爷从来不肯读书,怕是没什么慧根能让敬老爷看中。”
邢夫人脸色一白,面带哀戚的看来看去,忽想到了贾琮,欣喜若狂道;“还有琮哥儿呢,他素来最有孝心,那天忠顺亲王……”
贾琮顿时傻眼了,他最有孝心?
又听得忠顺亲王这四个字,贾琮郁卒了,他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那天只是想娱乐下气氛,顺便告告邢夫人的黑状而已啊,怎么就成了他最有孝心了呢。
贾琮默默叹了口气,自己做的孽,哭着也要去面对。
反正贾宝玉这样带块石头出生的灵异现象实践者,一般人是比不了。
贾琮安慰着自己,从角落里走出来,朝着贾敬行了礼,道了一句:“老爷。”
贾敬拂须看了看贾琮,摇头道:“虽有两三分文气,但非我道之人,不能超凡入圣,算什么种子。”
邢夫人面无血色,贾琏不能,贾琮不算,贾赦这命是不是保不住了。
“敬老爷,你要是济苍生的人,莫非我们老爷不能算在苍生里头?神佛亦有慈悲心,敬老爷就不能慈悲咱们这些亲人一回。”凤姐儿开口说道。
她这一说话,贾珍和尤氏也忙忙上前相劝,劝了半天,贾敬方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一时众人如获至宝,将贾敬簇拥至贾赦房内,只见贾敬到了贾赦床边,从童儿手中接过一卷书,在贾赦头上拍了三下,在屋中漫步着念诵道:“【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
念了一通玄之又玄的书本,贾敬忽而在贾赦头上猛拍一下,喝道:“鬼已死矣,惑苍生,杀无赦!”
贾琮身子跟着一震,翻了个白眼,贾敬的中气真是十足。
然后瞅了瞅贾赦,除了额头红得发亮,貌似没什么变化?
不对,还是有变化的,仿佛贾赦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点。
不过,任凭是谁头上被人狠敲几下,不管昏迷没昏迷,这脸上都会有点反应的。
贾琮托腮坐在门槛边上,望着贾敬,好似贾敬的道法没修到家啊!
贾敬又念了一遍,贾赦又挨了几下,这次床板都被贾敬打得震了震,眼看着贾赦的额头似乎更丰满了,但还是不见效。
贾敬皱了眉,看了看手上的书道:“不可能啊,怎么不灵验了呢?”
贾珍伸手捂了捂眼,他就知道会这样,有个修道拜神走火入魔的老子,这种时时刻刻丢人现眼的感觉,简直是他心中不能言说之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