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贾敬是功臣之后,又是进士出身,这样的勋贵子弟,本该为国尽忠,却跑去拜神求道,依朝廷清流的思维,这肯定是朝廷失德的缘故……
总之,都是太上皇的错。
太上皇能不迁怒么?
今上自然知道太上皇的心理,缓缓道:“贾敬此人,虽然好言神怪邪说,但才学还是有的。”
太上皇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无用之才,如同朽木。”
今上看了侍候的太监一眼,自有太监会意,取了两本书呈给太上皇。
太上皇翻开一本,恰好是贾琮在苍生观中所抄之蒙书,太上皇一看贾敬所做序言,满满是歌颂神明的虚妄之语,当下眉头越发紧皱,冷笑道:“又是得神明所赐的言论……此等颂美之才,倒不如胸无点墨。”
“此书乃是贾敬吩咐所印,自是大书颂美神明之语。”那呈书的太监说到了这儿,笑了起来:“老圣人有所不知,荣国府的一等将军贾赦,却说并没有什么神明点化,不过是贾敬瞧着他那幼子天分不错,稍加了些指点……”
太上皇闻言一怔,脸唰得黑了。
今上瞪了那太监一眼,这狗东西,说实话也不看看场面,当着太上皇说这话,不是让太上皇难堪么?
那太监说完了,似也醒悟了过来,忙跪在地上磕头,道着自己该死。
才磕了几下头,太上皇就心烦意乱地挥挥手,说道:“好了,起来罢。你也没说错,连贾敬的兄弟都视鬼神为妄事,足见贾敬的话并不真。”
忽有宫人禀道,太后和太妃过来了。
太后素来雍容慈悲,见着今上跟前的太监额头红肿,不由得便笑问道:“你们父子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命宫女倒了杯参茶来,递于太上皇,笑道:“本来身子就不好,还动不动生气。你们议论的大事,我不想问,不过,凭是什么大事,朝廷上还有大臣呢,你也少操些心……”
这话说得婉转巧妙,但意思却很明白,今上都亲政了,太上皇还动不动操心政事,这到底是让大臣听谁的?
不管怎么说,太后和太上皇乃是夫妻,死后也是要和太上皇共享香火的,虽然不似寻常人家的正室,能当半个家,但是要是较真起来,多半太上皇还是要服软的。
当然,太上皇绝对不是惧内,只是看重夫妻之情。
“《三代器》,这书名好生古怪?”太妃娘娘似笑非笑地看着一旁的书籍,眼神有些微妙,顺手就翻开了书页……
数日后,荣国府中,凤姐儿正打点着给杨提督太太的药材和礼物,忽见得平儿忙忙进来道:“今儿奇了,襄阳侯府打发人送了礼物来,还下帖子给我大老爷,请大老爷去他们府上吃酒。”
凤姐儿笑道:“襄阳侯府,他们家原与咱们也是老相识,只是这些年不大往来,既送了礼来,必是老爷那边的缘故。你收了礼,拿上等封儿赏他们。”
平儿答应着,才要出去,忽听得凤姐儿又说道:“等等,礼物先别收进去,一会子等太太老爷看过再收。”
话音刚落,又有人进来回道:“乐善郡王府遣人来送礼请安。”
凤姐儿眉头一挑,笑道:“怎么今儿都约好了?”
才说着,又有庆国公府并保宁侯府送了礼来,也一并是下帖子请贾赦去吃酒。
凤姐儿微颦柳眉,奇怪道:“怎么这两家也送了礼来?”
又吩咐道:“这两家与别家不同,命人好生款待。”
下人将礼单呈进来,凤姐儿见上头所载,除绸缎文房外,还另有单送贾琮的一份礼。
因又命人去回贾母并邢王二夫人。
贾母听闻保宁侯府送了礼来,也颇惊疑,忙命人带进请安的人。
保宁侯府也是京中权贵府,风俗相近,来请安的下人,也是一身绫罗绸缎,只比荣府主子略差。请安见礼完毕,谢了坐,道了几句闲话,便有人笑道:“听闻贵府有个十岁便能做文章的小公子,怎么不曾见?可是上学去了。”
贾母心中略略明白,看了邢夫人一眼,笑道:“不过是写得几笔字罢了,谈不上文章二字。”
邢夫人笑得浑似发了大财,高兴道:“那孩子年纪小,不爱热闹,这时候不是在房里写字,就是在他老子那里看书呢。”
说着,便叫了丫头道:“去叫琮哥儿过来。”
保宁侯府的下人听见邢夫人这话,益发奉承道:“竟是这样好学,怪不得这样小的年纪便能做出锦绣文章来。”
凤姐儿却笑了,谦虚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家这小公子,淘气得很,识得几个字,连学也不上,偏是老爷宠得紧,太太都管教不得。”
请安的下人听了,便笑道:“若是我们家哥儿,也有这样出息,只怕我们家老爷,还要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