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早安。”
龙兰祺站在龚希一的床边,对着他兀自沉睡的侧脸轻轻地呢喃着。
也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会让自己凌乱些吧。
坐上了床沿,注视着他一如欧洲贵族般气势压人的挺直鼻梁及优雅的性感薄唇,她轻拨着他因睡眠而滑落额上的发,不戴眼镜的他没那么严肃,虽则他的眉心在此时仍是微拧。
昨夜和院长的谈话,让她知道他到育幼院的目的,是为了归还那三副画。
互不亏欠吧,她想。
这样的举动,正像他的一贯态度——俐落而不拖泥带水。但他可以请别人转交,甚或在交予院长之后即行离去,不是吗?等待她一个钟头,不似他的风格,和院长聊上一个钟头,她们眼中的他,更不属于他的行事范畴。
然而,他却都做了。她可以把这些当成是他在乎的表现吗?她的乐观会再度伤了自己吗?坚定地挺直了肩,她摇头甩去了胡思乱想。
这一次,她真是豁上了她全部的真心当成筹码,赌的是他的真情。
“早安。”她提高了音量,愿自己雀跃的声音是唤醒他的第一声闹铃。
“唔。”他动了动唇角,举高了手遮掩住眼,仿若她的呼喊只是梦中的回响。
“起床。”她大胆地俯下身,轻吻了下他冰凉的唇。
他的眼眸甚至尚未睁开,反手就扣住了她的后颈,将这个吻加温至火热,顺势吮吻入她仰起的细腻颈间,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他的痕迹。
“我欣赏这种叫人起床的方式。”他甫起床的粗嘎喉音在她唇上低语着,而张开的眼中,丝毫不见任何残余的睡意。
“你……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她半趴地卧在他的肩头,比对着他脸上的睡痕及瞳孔中的清醒。
“没有人规定刚起床的人意识一定得模糊。”他搂着她的腰,一手撑着床铺,将两人一并带起靠在床头。“昨天发生的事,你有什么头绪了吗?有没有想到什么新仇旧恨?”他保护式地揽紧了她。
“没有,我不可能有什么仇人啊。”她如同昨天一样,还是摇摇头。“最近除了说话得罪了沈韵竹之外,我和谁都根好啊。”
“是啊,别人的爱有亲疏等级,你的却是无远弗界、一视同仁。”他声调没有任何起伏的诉说着他的不悦。有所不安,也是起因于她对人的态度。
“才不是。”她笑了,美丽得夺人——因为懂了他猜疑的心。也因为决定解开自己的心结。“如果不是太、太、太在乎你,我老早就会告诉你我的画要义卖这件事。没说,是因为怕你只是敷衍了事地对我应付几声。你对我的方式,从来就像个担心孩子的家长一样。”
她靠在他身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以示松懈。“我说完了,真舒服。”
“怎么不早说。”他捉住她的双手,要她认真地只看自己。“我以为你根本就无意把真正的你和我分享。”
“所以,你才那么坏心地想把我推给别人。”她朝他皱皱鼻子。
“那个别人,该是适合与你并肩同行的人。叶智豪喜欢你。”
“可是……”她突然局促而紧张地朝他笑了笑,在心底为自己喝采打气十秒钟。
“可是,我爱的人是你。”
龚希一楞楞地看着她绯红了脸庞、十足认真的摸样,几乎认为她的表白只是他清晨的一场美梦罢了,直到她的腮帮子愈益红润,直到她羞赧地偏过了头,直到她推着他的手想离开他的身边……他才敢让她的话进入到意识之中。她爱他!
缓缓地,他扳过了她侧开的脸庞,正视着她眼中满溢的爱意。他知道“爱”字不过就是个形象符号,但却忍不住全身雀跃。
“再说一次。”他抚着她的唇。
“龚希一,你和兰祺也该出现了吧?”门外一声威严的呼喝,打断了所有的浓情蜜意。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谈情说爱的地点适宜选在夜黑风高的偏僻地方了,起码他们的父亲不会出来串场。”他微笑地瞄了眼她几乎燃烧起来的两颊。
他才一松开手,她立刻就捣着颊跑离了他。当主动告白的人,还真是需要一卡车的勇气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