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辰吏率先爬出去,殿内,只剩下一片凌乱,他大步来到那个柜子面前,注意到风妃阅的衣角露在外头,心中存有侥幸,幸好,没被发现。
将里面的衣衫取出来,身后,传来女子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陌辰吏无只字半语,精壮的手臂颤抖,将风妃阅的衣服递过去。由于是背对着,他看不见她脸上此时的表情,慌忙将衣衫穿戴整齐,身后,只有轻微的窸窣声。
“对不起。”想了许久,陌辰吏还是开口。
风妃阅不说话,身后,静悄悄的,没了声音。
空气窒闷,听得见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紧张、尴尬、羞愧、不安,各种形形色色的情愫纠结在一起,难以面对。
陌辰吏静静站在那边,坚挺消瘦的背影,像是做错事的孩童般,有些弯下去。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静谧的殿内,依旧毫无动静。陌辰吏悄悄转过身去,却见女子端坐在桌前,竟在悠然饮茶。目光毫无预警对上,他怔在原处,躲也不是,退也不是。
风妃阅提起茶壶,在面前的紫砂杯中倒上,“这茶,还是热的呢。”
目光清然落于陌辰吏脸上,没有责怪,没有苛刻,却令他越发宛如刀割。
“我……”
风妃阅提眉,一挑,“你,如何?”
齿间留香,茶,倒是好茶。身子开始回暖,两手搓着杯沿不忍放开,望着男子俊脸窘迫,她单手扣下桌面,“坐。”
陌辰吏见她似笑非笑,嘴角若有若无勾起,他行上前一步,只是站在跟前,并不坐下。
“你不必如此。”风妃阅率先开口,“一路来,我都是清醒着,孰是孰非,我分的很清楚。”
陌辰吏脸上的惊讶更加明显,身子在她对面坐下。
“你师傅他……应该是两宫太后之人。”风妃阅将心中猜测残忍说出,抑或,那不是猜测,而是事实。
“这不能怪你。”望着陌辰吏脸上的自责,她继续说道,“你定是听了国师之言,才将我带来这里,半天时间,你都在为我耗费内力,放心,我身子很好,没有一点毛病。”
风妃阅以为是陌辰吏听信陌修之言,先前被带到炼丹房时,依稀也听到二人提及解毒,自己的身子,她一向很清楚,怎会中毒?
陌辰吏听她这般解释,越发堵的心口难开。
有时候,信任也是一把双面刃,风妃阅的信任,沉重的让他受不住。
而自己的师傅,自己的亲叔叔,何尝又不是因为他自身的信任,差点,将他们二人送入鬼门关。
陌辰吏情绪大跌,这样的事实,显然他接受不了。
风妃阅冷眼旁观,男子眼中的落寞如此明显,他自小跟着师傅随性惯了,陌修不止是他的亲人,更甚者,是他的亲人,是他视为比父皇还要亲的亲人。今日,他同风妃阅那般模样若是被皇帝逮个正着的话,死罪固然是难逃。这么些年来精心的努力,也有可能会付之一炬,以孤夜孑的性子,皇室脸上蒙羞,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一心想要侵吞的云朝。
不敢再往下想,他双手撑着前额,太多的疑问,说不出来。
叔叔此次前来,不也是为了云朝么?
风妃阅轻叹,觉得有些事,应该告诉他,“国师他,似是同东太后颇有渊源。”
陌辰吏抓着头发的手慢慢松开,面上,似有恍然大悟,“我依稀听父王提及过,说师傅年轻时有一名要好的女子,后来,那方家人却执意将她入宫为妃,师傅也为此一蹶不振,从此之后,一人走天涯……”他双目难以置信,“莫不是,这人就是东太后?”
如此看来,倒有几分能解释。
只是,就算是为了自己相惜之人,也用不着将自己的亲侄子推下去陪葬啊?
风妃阅哑然,她选择沉默,给陌辰吏一点适应的时间。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头,对着风妃阅,还是只能说那三个字,“对不起。”
她眼眸一深,有些黯然,“这三字,我不希望再从你嘴中说出来。”
陌辰吏脆弱的视线同她相对,风妃阅继而说道,“我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就算他是你师傅,是你亲人,可我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等死,就算死到临头,也要垂死挣扎一番,你肩上的担子很重,我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豺狼之心已然暴露,对他若是仁慈,那便无异于,将我们自己推入火坑中。”
陌修的动作,太过于急迫,今日一事,对风妃阅倒是提了个醒。
陌辰吏亲耳所闻,虽然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怪就怪,陌修的毫不掩饰,以及他欲要将风妃阅除去的迫不及待。
“今日一事,我希望你能瞒过他,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宜打草惊蛇。”她知道这对于陌辰吏来说,很难,却不得不这么要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