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水果嫁接的难度超出大学生的想象,除去课堂上必须要学的内容,尤伽映走哪儿都带着那本书,打印的相关资料用大号的夹子都夹不住。在实验室的时候李程风翻了几页尤伽映的夹子,表情复杂,五官都挤在一起:“你爸妈不是要开什么樱桃采摘园吧?”
“不是。”尤伽映把最后一行代码敲上,按了回车,停一停又说:“我男朋友喜欢吃。”
尤伽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小,他本人没什么反应,倒是把李程风吓出一身冷汗。他捂紧怀里的文件夹,瞪着眼睛来回看了一圈,好在周围的人都在讨论实验步骤,没人注意到尤伽映理直气壮的出柜言论。
“你他妈现在是疯了吧!”李程风在尤伽映背上捶了一拳,声音压低:“这要让大嘴巴的人听见,用不了几天你爸妈就得知道。”
尤伽映无所谓地笑:“知道就知道呗。”
他是真的无所谓,对于尤伽映来说,他没打算瞒着,爸妈知道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他想要光明正大的和阮则在一起。但李程风把文件夹重重地拍在桌上,毫不顾忌地往他头上泼冷水:“你那个男朋友估计不这么想。”
“你想放寒假的时候想跟我回趟深港吗?”
尤伽映说这话的时候阮则正对着镜子摘眉钉,他的肩背很宽,深灰色上衣下是突起的肩胛骨。不锈钢眉钉被放进盒子,阮则转过身,眼对眼地看他:“算了吧,我得去看我妈。”话说到这儿就够了,再往下说不免要争吵。
“你不想见我爸妈?”
尤伽映心情曲线顺着弧度跌到底,但阮则只是靠着墙壁笑:“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我能见得了光吧。”除了那张能看得过去的面皮,他没有一丁点儿能配得上尤伽映的,从一开始阮则就清楚,但尤伽映好像在为他说的话生气。
阮则走过去,环着尤伽映的腰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黑发绕上手指,他在柔和的黄色光源下看尤伽映的脸,由衷地说:“现在在一起就好了。”
当下那一刻尤伽映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理智告诉他阮则说的没有错,但私心却想和阮则多谈谈以后。尤伽映把头埋进阮则的颈窝,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背贴着白墙,在尚存理智的时候,尤伽映开口,尾音发颤:“寒假,你跟我回去一趟吧,好不好?”
结尾是阮则再一次妥协,他很轻地吻尤伽映的额头,低声说好。
发现阮则在网上投简历的时候天气开始转凉,冲完澡之后两个人躺在一个被窝看视频,尤伽映抱着枕头笑得东倒西歪。搁在两人之间的手机亮起来,阮则看了一眼又放下,之后的笑容显得心不在焉。
偷看手机这事不体面,于是尤伽映当着阮则的面解锁手机,阮则没来抢,只是盯着他很轻地皱眉头。
“你要换工作啊?”
“嗯。”阮则掀开被子,随手披了件上衣走到窗边点了根烟,白烟飘起来才接着说:“不好找。”哪怕是钦州这个小地方,他这样的人,想找份体面的工作也是很不容易,阮则没想在尤伽映面前树立什么高大形象。
一根烟烧到一半,尤伽映走到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小声说:“你不用这样。”
“怎么样?”
“……换工作,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阮则垂着眼皮看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嘴里叼着的烟灰积的长,在要掉到尤伽映手背上时被阮则先一步抓在手里。
“不是想要有以后吗。”阮则把烟头丢进窗台上的易拉罐,侧头看他,说:“我尽力。”
为了避免掉眼泪,尤伽映笑着把脸撇到另一边。
事实上阮则找工作比想象更加困难,尤伽映没课的时候会陪阮则去面试,原计划二十分钟的面试时间,门总是在卡八分钟的时候被推开,穿着衬衣西裤的阮则站在门口,有些无奈地笑着耸肩。
“没事,咱不稀罕,我正好也觉得这家公司不怎么样。”
尤伽映看起来比阮则更生气,最后还要阮则去安慰,到小巷口里买了几碗糖水,尤伽映坐在台阶上连干两碗才消气,阮则坐在旁边仰头看天,表情放松。尤伽映后知后觉感到自己反应过大,把塑料碗放到一边,伸手勾着阮则的手指。
“肯定能找到的。”
听见这话,阮则笑了出来,翻手腕牵着他的手:“你真不会安慰人。”尤伽映有些局促地咧嘴,抓着阮则的手晃了晃,嘟囔着说以后他一定努力赚钱。
阮则任由尤伽映抓着他的手晃来晃去,脸上的笑容放大,点头应下来说以后就当小白脸吃香的喝辣的。
那个时候,没人知道这样的时刻已经是美好的大结局。
直到拐角走过来的人越来越近,在尤伽映记忆重现之前,男生在地上啐了一口:“真他妈晦气。”
阮则像是没看到,抓着尤伽映的手站起来要走,男生快步走到他们身前,有些僵硬地扯着嘴角,声调因为丢脸扬的很高:“不是你要我票子的时候了?现在在这儿装不认识是吧?”
想起来了,是下雨那天在公交车站碰到的那个男生,只不过当时他的脸没有现在这么尖酸刻薄。
“你有病?”阮则垂眼看他,冷冰冰吐出三个字后,拉着尤伽映往前走。
接下来的发展开始不受控制,从男生破口大骂阮则是小白脸开始,再到阮则是有妈生没妈养的畜生,最后拿起被他们忘在台阶上的简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