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我今年不回去过年了。”小冬把烟拿下来,吸了口凉气:“我也想多赚点加班费,早点凑够首付,回去娶老婆。”
阮则并不觉得意外,在这里上班的人,男女都能陪,总归都是几瓶酒仰头下肚的事儿,从小冬几次跟男客人喝酒憋得脸红开始,阮则就清楚小冬的性取向。绿灯亮了,阮则往前走,身后小冬嚷嚷着让他注意安全,阮则点了点头,也不管身后人到底看见了没有。
回到家,打包的牛肉面已经有点儿冷了,阮则走到厨房把面条重新热了一遍,在另一份面里还多加了一个荷包蛋。两碗面端出去,阮则在客厅叫吕英出来吃饭,但是没人应。推开卧室门,阮则看见背对着他蹲在墙角的女人,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他昨天刚刚洗完的棉衣。
棉衣还没干透,背上有大片深色水渍。
阮则走过去,站在她背后,沉默了几秒之后,把手很轻地搭在她肩上,低声喊她:“妈,吃饭了。”
吕英的身体抖了一下,她没回头,只是抱着手臂说:“走开。”
“再不吃要凉了,我还给你加了鸡蛋——”
剩下半句卡在喉咙里,一直蹲着的女人突然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冲他扬起手,冲着他的脸狠狠扇了下去。阮则躲得快,巴掌划过他的下颌,刺痛很快涌上来,但吕英不依不饶,握成拳的双手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嘴里一句句念:我说了你走开你听不见吗!你走开!
混乱之中,阮则看见女人有些狰狞的脸。
阮则不再躲了,他站在吕英面前,任由吕英踢他的腿,打他的肚子,直到脸颊有血渗出来,吕英落下的拳头越来越轻,到最后卧室一片死寂。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该打你……”吕英眼睛里一片血红,水汽很快溢满她的眼角,阮则看见她的手正在颤,“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我好像看见你爸爸了,他还和以前一样,然后我就开始出汗……”
阮则笑了笑,他拉着吕英的手往客厅走,在吕英看不见的角度,阮则用手背抹了下脸。
“看他干嘛。”走到餐桌旁,阮则侧过身,看着吕英说:“今天加餐,给你煮了荷包蛋。”
吕英的变动无常并不是突然开始的,在他去戒毒所接吕英出来的那天,跟着一起过来的教官就给他交代过,吸毒的人戒掉之后,会出现各种不同程度的后遗症。有的人会多汗,口干,乏力,严重一点的,可能会有认知障碍。
教官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凝重,大家都清楚,得病的人会挣扎,但照顾的人会痛苦。
“没事儿,能应付得来。”阮则只丢下这一句话,就带着吕英走出戒毒所大门。
总是都能过去的,这个念头应该是从尤伽映走的那天冒出来的。在没有遇到尤伽映之前,生活一滩死水,就算难闻,闻久了鼻子也能习惯。后来尤伽映出现,这滩水活起来了,臭水沟总是配不上尤伽映这样的人的,所以就算是阮则,居然也有了想要努力的想法。
跟尤伽映说的最后一句并不是他在撂狠话,分手是真的,在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去找他也是真的。
从尤伽映拎着那一袋樱桃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就不会再对尤伽映说谎。
只是准备工作比想象中还要困难,因为他父母都没有正当工作,母亲有犯罪前科,光是签证的背景调查就过不去。他找了几个朋友,打听到几个能做无签证入境的人,听他说完情况之后报出的价位都是他支付不起的,而吕英的情况也每日愈下。
许下的承诺没有时间限制,对于另一方来说其实就是落空,阮则都明白。
尤伽映走的第二天,阮则就发现他并没有尤伽映除了电话以外的其他联系方式,远在大洋彼岸,连听听声音都变得奢侈,而尤伽映可能已经找到了新生活,又或者是还在生他的气,几个月过去,连个电话都没有。
但这些只是猜测,可怜的是,他也没有证实的途径。
估计是老天爷终于也愿意可怜可怜他,在大年三十那天,阮则连喝了五满杯威士忌,终于忍不住推开门去外面吐。他一天没怎么吃饭,酒是怎么喝进去,就是怎么吐出来的。在他撑着树大喘气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运动鞋。
阮则抬起眼,视线有点儿模糊,他用手背蹭了下眼角,才真正确定站在面前的人是好久没见的李程风。
是唯一,能让他确认尤伽映真正存在过的李程风。
李程风本来是想碰碰运气,但没想到真的就在大门口碰见阮则。现在的状况算得上尴尬,阮则周身满是酒气,鼻尖通红,有些长的头发全都捋在脑后,露出的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在李程风琢磨怎么搭话的时候,印象里始终冷漠的阮则先开口了。
阮则问他说:他还在生气吗?
第30章不要生气了
阮则的问题很简单,李程风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憋了半天,才开口说:“好久没见了啊。”
“咱们俩也没什么可见的。”阮则拧开手里的半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又吐出来,再看李程风的时候眼神变得清明许多,“本来就是两路人。”
李程风被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阮则也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抹了把脸就转过身往回走,掀起厚重的帘子消失在视线里。原本打算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李程风在店面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室内重新响起音乐声,男人带笑的嗓音随着冷空气飘出来,李程风才缓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