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呆,顿感沮丧,忍一口冒进迎敌的怒气,沉沉问道:“依你该当如何?
寒池道:“你保护村民出海,我留在这里御敌。”
江南大声道:“不行!”
寒池料到这句话,“那你想怎样?”她面沉如水,冷冷道:“你留在这里,苏侯一家便也不走,你一个人鲁莽,却要害了雪儿全家!”
江南一时语塞,牙关紧咬,寒池冷冷望他,他将头一偏,不肯答话。
雪儿与母亲扶了苏侯爷出来,有乡邻过去抬了迎亲花轿,苏夫人照看老爷上轿坐妥。雪儿听寒池江南争吵,走去再看两人脸色,她冰雪聪明,已明情由。向寒池决然道:“寒姊姊你不走,我和南哥都不会走!”一面抓住江南手臂,紧紧握牢。
方子孝听了许久,这时也道:“毕姑娘,你若不走,方某也不能走!”
寒池淡淡道:“你们别想错了。这时大雾锁江,几只小舟离岛出海,暮云军自然难以察觉。但倘若他们发现岛上空无一人,难免四处寻觅,他们船快,岂有追不上你们之理?我留在这里,无非疑兵之计,挡他们一挡,拖延一分时间,大家逃出希望便多一分。我一人离岛容易,难道叶蹇和暮云军还能挡得了钺炽剑么?”
众人听得俱都低头无语,知道她此言非虚,但倘若当真留下她一人抵御几百高手,又如何能下这样决心?
一时院落内又聚满乡众,各人都已收拾齐备,鸦鹊无声静静等候,目光都望向寒池等人。
寒池大声道:“不要犹豫了!我送诸位出谷。”说罢当先走出院门,方子孝赶紧几步,道:“村西另有一处渡头,毕姑娘随我这里走。”两人领路在前,余下众人或抬板床木轿,或携助扶持,紧跟其后。
不多时穿谷而出,果见山峰下另有一近水野渡,几只小渔舟泊在伸出江水的木台边,是村民为平日捕鱼所备。众人一一上船,袁大婶和几个做惯农活的妇人分坐在各船掌舵,另安排几个大孩子划桨,这些妇孺力气有限,小船自是行动缓慢,但好在各人都是做惯体力劳作,又久居荒岛,熟捻水性,赶在浓雾散前出海应无难处。
苏侯一家最后登舟,雪儿拉住寒池双手道:“寒姊姊,你……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寒池摇头道:“雪儿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微微垂首附向她耳畔,悄声道:“你要劝住江南,倘若他轻举妄动,不仅这里所有人不能脱险,连我也会有性命之虞!”
雪儿只觉心脏猛跳一记,寒池直身来向她点一点头,她再看向江南,他离岸数丈,竟真有不登舟之意。雪儿脸色大变,心中想:南哥若不离开,我也决计不走,只是爹爹和娘亲……
一念未毕,忽见寒池江南同时转头后望,脸上神色虽看不见,但看这急遽动作便知必是改了神色。
寒池轻声道:“来了。”那轻微脚步远在谷外荒岛之上,其他人自然是听不见的。
雪儿只觉身子被人一提,双足离地,却是江南将自己一把抱起。他脚下轻点,已然掠上船头。来不及放下雪儿,口中低叱道:“开船!”
掌舵的几名大婶听他说得急迫,急忙吩咐众孩童一齐摇桨,一时水声大嘈,几艘小船离了江岸,向西驰去。
雪儿眼望寒池站在渡口,身影越来越远,忍不住喊道:“寒姊……”却被人用手捂住嘴唇截断,她一双盈盈大眼已然蓄满泪水,此时珠泪滑落,一滴滴落在那人手掌之上。江南似无知觉,眸中波光闪烁,静静目光,追随岸边那疾掠而去的背影愈去愈远,终于再也追寻不到了。
初更时分,西天骤变。
极远处几道白亮长闪破空劈下,仿若鬼怪张牙舞爪,撕裂一方巨大深紫的天穹幕布。江面上孤山荒岛零星耸峙,跟着耀眼白光闪了一闪,似潜伏中的妖魔骤然现形,峥嵘毕露。但那万端惊悚也只一瞬,一瞬之后,魅影隐没,四下恢复一片苍灰暗沉,无边无际的都是夜的黑凉,仿佛一切不曾发生,又仿佛下一秒就迎来群魔乱舞,天地变色。
万籁俱寂的片刻之后,雷声隐隐,自西方传来。那声音哑重沉凝,似千军万马奔腾厮杀,总不能穿透厚重云层突围而出,于是隆隆声不绝,却只是闷响,像辘辘车轮辗过胸口,叫人无法透气。
叶蹇伸手将头盔掷在地上,又解开领口衣襟,低声骂道:“下个雨放那么多屁!闷死老子么!”四下果然无风。一暮云兵自荒林中奔出,报道:“禀统领,西岸确有浮桥。”
叶蹇正自烦热,一巴掌将来人劈倒在地,骂道:“嚷什么嚷!跑掉一个要犯,老子要了你脑袋!”右手前挥,令道:“走!”
暮云军十人一行,息声潜行扑向荒岛西岸。先前探路的兵士自地上爬起,抢在前头带路,来到岸边,矮身自江水中摸起一根粗绳。众军士都是武功上的高手,目力极佳,暗夜微光下都已看清那绳索系着木板浮桥,伸向浓雾深处。
叶蹇“哼”了一声,暗想:秦老弟,哥哥佩服你,如此隐秘的所在也叫你探出来,少主面前抢尽了我暮云探哨的风头。他知浮桥后面就是山壁,山壁后便是白云燎岛。但见大雾漫天,明知山壁就在百来丈开外,但以他目力亦踪迹难觅。叶蹇心念一动,招手左右,四个近身兵士应命出队。叶蹇轻声道:“只燃一根火把,别走浮桥,你们去探一探。”
四人领命应声:“是。”其中一人取火石点亮火把,四人两行,分在浮桥左右,踏江水顺桥轻掠过去。火把光亮虽微,但已足够叶蹇看清方圆丈许的情形。四人轻功修为上乘,身形极为迅速,踏着江水悄无声息。叶蹇目追四人身影,渐渐浓雾四合,只看得见一点红光在几十丈外,昏弱光线弥散处,似有一面黑崖挡住了去路。
到了。叶蹇方待举手发令进军,忽听一声惨呼划破寂静长空,却是从浮桥上传来。接着眼前一暗,隐在浓雾深处的红光猛地熄灭,脚步声急促慌乱,四个探路的暮云军好手踉踉跄跄向岸边疾奔。
叶蹇抢上一步,低叱道:“慌什么!见了鬼……”他一语未毕,蓦地里雷声轰响,一个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