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一路疾奔,穿过山岩,踏过浮桥,来到荒岛渡口。
举目远眺,东方晨光熹微,一轮朝日在远处冉冉升起,乳白色浓雾在水天间弥漫,视野的尽头,灰蒙蒙江水之上,一带长龙似的黑影横亘江面缓缓向天尽头驰行。
——追不上了么?
江岸边寻到了骑来的那匹战马,寒池扬手做鞭,胯下夹紧,骏马长肆一声,放足急奔。
伏在马背,她的身子起伏起来,面容却是静而淡漠的,是真的没有波澜。她也并不觉得悲伤,只是有些无所依凭的虚浮之感,心里空落落的,仿似内里了无一物。
她到这时才晓得,原来这些年来自己并非一无所恃,孤身独立在这苍冷世间。
——顺从他也罢,拂逆他也罢,始终都有这个人在。
昨夜之前,她从没有想到,原来有这样一日,这个人可以不在身边。他不在身边了,她便觉茫然得不知所措了。
旻帝的船队溯江东行,速度慢得异乎寻常。当朝霞漫天,金色旭日融散浓浓江雾之时,寒池的马已赶上船队的尾翼。
五船一排横江同行,前后有十排之多。原来爻帮、少林、乾坤、渡月、天华之后尚有大燮精兵围困孤岛。昨夜,原是再劫难逃。
寒池目光搜索,终于锁定船队中央一艘战船,船长二十宽十丈,桅杆上一面黑底缎面绣金龙锦旗。甲板上伫立了一人,衣袂迎风,银灰色宽袍背面也是金丝密绣,一条溢彩巨龙仿若活物,张牙舞爪,腾云便要飞去一般。
寒池唇边漾起一抹清冷笑意,胯下战马似感觉到了自主人身上散发的凛冽杀气,连鬃毛都横飞而起,如风般向前疾驰。
战马长肆骤停之时,那黄色人影一跃而起,如离弦之箭,向江中扑去。
护驾战船上的大将早看到岸上一人一马,蓝因刚刚下令弓箭手戒备,那黄衣人竟如迅雷般的已然扑到。他喝:“放箭!”那人影从头顶越过,蓝因抽剑一挺,那人不避,身子疾落,擦利刃而过,脸颊划下一道血痕。
竟是个女子。蓝因一怔之下,那女子再次腾身,飞扑向第二艘战船,她手上那柄长剑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凛然杀气直指中央王舰。
“南府钺炽!”蓝因高喝,心中并不惊惶。有天华教众护法在,圣上安危高枕无忧。
果然,她人到第二艘战船时被三四人围住,蓝因见那柄钺炽晃出一团团银雾,数人围攻之下犹能进退有度,攻守自若,心中暗赞:名不虚传。
也没听见那女子惊呼惨叫,身子平平的摔了出去,银剑仍没脱手,于是一人一剑堕入滔滔江水,蓝因忍不住扶弦去看,淡淡黄衣在水面上浮了一下,就向江底深处沉去,原来她受掌风急迫已然昏迷了,江流西下,那沉入水中的身体也向后飘去。
旻帝遥遥看见甲板上的争斗,此时有人来报:“刺客是南府钺炽,被左护法击退,已然堕江。”
他转过脸来,望向船舱,舱内一人面容隐在暗影之中,他看见那唇角微抽,却仍是没有开口。
旻帝一笑,下令道:“把人救起来。”
蓝因一直看住那身影,听讯后随即踏了江水追去,落水时激起一片极大浪花,余人看得明白,那身手极快,一手便捞住了,不由都喝了声彩。
旻帝向舱内道:“救起来了,不要担心。”他的脸背了阳光,可那酷似的轮廓依旧历历可辨。
旻帝轻叹一声,转过脸去,微微扬起面孔,阳光刺痛双目,他便闭上眼睛,喃喃道:“当年我对阿婧,如果也像你对这女子一般,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
第十章 执手
十 执手
冶江浩浩汤汤,有如一条巨龙在两岸崇山峻岭之间蜿蜒。到了这一处,但见南北各有一座高耸入云大山,峭壁嶙峋都向江面倾倒,江水被逼迫龙身陡窄,湍流轰鸣,险滩暗礁无数,船便不能再向东行了。
船队在北岸停泊,天华教众人弃舟登岸,甲板上铺下一方金红大毯,连接岸边渡头。几位护法在船舷两旁垂手侍立,看旻帝缓缓的踱步上了岸,仍守在船头并不随驾。
蓝因部下一千武士早早登岸恭候,见那银灰色颀长身形向自己走来,赶走几步,跪地行礼,双手托一把长剑,道:“陛下,钺炽剑在此。”
旻帝看那剑时,朝日万丈光芒被山体挡在身后,巍巍高崖投下巨大暗影,眼前却是银辉一片,如水银泻地,更像满月出云。他抬手在那刃面上虚抚而过,离了几寸的距离,掌心中仍能感到丝丝凉意,抚到剑尖时,手已是冰冷了。
“大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