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送行过,爹和作坊里的管事叔叔伯伯们常得出门谈生意或送货,她让离青哥哥陪伴到码头看船远行,又叫又跳地祝他们一路顺风。
可今天她送的是离青哥哥,身边再无人陪伴。
夜风吹进廊下,她打个哆嗦,交抱两臂,赶紧进房。
还是夏夜,不甘寂寞的青蛙尚且叫个不停,她怎就觉得冷了呢?
第3章(1)
窦夫人细嚼慢咽,微笑点头;云霓坐在她身边,默默低头吃饭。
云霓她爹在家招待客人。向来是男人们的宴席,除非客商带有女眷,这才会请她陪同说话,但也不会叫捧在掌心的宝贝女儿出面应酬。
这位白颢然白公子就是云霓她爹看中的乘龙快婿?
只见云霓捧了碗,拿筷子夹个两三粒米饭吞下去,碗筷放下,又垂了眼,呆呆地看自己仍然满满一碗的白米饭。
窦夫人明白,云霓不是见到陌生男子感到害羞,而是食不知味。
“打从窦家窑开窑,烧的都是锅碗瓢盆,一直走不出沿江一带的城镇,如今有了我们云霓的好手艺,陆续有外地客商过来买瓷,实在教我们作坊忙不过来啊。”窦我陶笑着抱怨,颇有自豪的语气。
“天下白瓷在吴山,吴山白瓷在窦家。”白颢然拿起他的白瓷豌,转了半圈再放下。“依小侄浅见,目前窦家窑刚打出名号,应要趁胜追击,多烧制生产,再找个门通路广的商营销售出去,让世人知道吴山瓷的好,这样便能很快抬高窦家窑的名声和价格了。”
“颢然贤侄果然有方法!哎,我年纪大,一辈子又只做些小门面的生意,也是时候找个有眼光的后辈帮忙了。云霓她娘,你说是也不是?”
“白公子年轻有为,给我们长了见闻。”窦夫人问道:“还不知道白家商行是否做过瓷器生意?”
“家父早年跟上郑和下西洋的商机,将波斯带回来的苏麻离青批给几个大窑,也帮他们将瓷器卖给船队带到南洋去。”
窦云霓听到她搁在心里的名字,抬起头来,身子往前靠向桌沿。
白颢然注意到她的反应,颇为惊讶那瞬间变得容光焕发的稚气脸蛋。
“可阶现在朝廷不派船出海了。”他继续道:“瓷商也有了自己的贸易通路,白家商行便不再做官府的瓷器生意。”
“朝廷不会派船了,找不到建文皇帝,就不找了呗。”娇嗓开了口。
“云霓你话不能乱讲啊!”窦我陶一张脸转成青瓷色。
“这事全天下都知道呀:永乐爷爷死十几年了,不是秘密了。”
“窦小姐不出吴山镇,能知天下事,在下佩服。”白颢然微笑道。
“都是离青哥哥跟我说的。”
“哦?听闻小姐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兄长,就是这位哥哥?”
“是的。”窦云霓说得更加起劲。“他还说呀,永乐爷爷的皇位虽是抢来的,可他开创了盛世;宣德是爱斗蟋蟀,倒也能守成。所以永、宣以来,国富民强,行有余力,自然重视瓷器的生产,可惜现在小皇帝不懂事,身边也没有辅佐的能臣,看这几年不再派官员监督官窑就知道了。”
“云霓啊!”窦我陶无力地摊在椅上,脸色这会儿变成白瓷了。
“他很有见地。”白颢然点头,又道:“但也有可能是朝廷打算撤换目前的官窑,这才不再派员监督;更有可能正在各地寻找更好的窑坊作为新的官窑。”
“是啊!”窦我陶不胜戚慨地道:“瞧人家得了御旨,就能大方地在瓷器上落个款,‘永乐年制’、‘大明宜德年制’,我总想着,什么时候朝廷看上窦家窑,也让我们烧个‘大明正统年制’的字样。”
“变成官窑不好,只烧给皇帝一家人用,多乏味。”窦云霓道。
“又是莫离青跟你说的?”窦我陶吹胡子瞪眼。
“爹,我也这么认为呀。你要烧皇帝用的东西,就得描龙画凤、什么飞天麒麟神兽这种没见过的怪物,我画起来就是不踏实。”
“那是吉祥神物!就算不是烧给皇宫用,寻常人家也喜欢买来摆在厅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