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和默然半晌,“京里的消息确实吧!”
“确不确实,你这一年半在父母大人身边没看出来吗?”萧莫扬眉,“区区商贾之家,再多钱又怎么样?背后没有靠山,就永远都不过是商人——除非,他们武家真的富可敌国,成了大宋第一商!”
安容和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只是在萧莫拱手转身后,默然看着他上了马车远去。
区区商贾?!在定陶地界可横行霸道的武家,在官宦之家出身的萧家眼里,就是如此。哪怕也曾在武家吃过亏,可心里却始终是瞧不起的。不说萧家家主,甚至连大管事也是如此自傲。
对武家如此,对他这个小小押司又何尝不是如此?哪怕称兄道弟,也不过是面上好看。甚至,直到今时今日,他连萧家家主都没有见过……
五指紧握成拳,安容和面容郁郁,却最终仍是释然笑出。
就算他错过了科举,未能成就进士之名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他要以吏入仕。成就一番事业,到那时候,看谁人还在他面前这样傲气?!
躲在胡同里,远远地看着安容和。见他抬起头。似乎往这边看过来,林贞娘慌忙往后躲。与她同一个反应的,正是身边的陈山虎。
“你躲什么?”林贞娘才问出声。就立刻醒悟。
她觉得面对安容和尴尬,生怕被安容和瞧见。陈山虎又何尝不是?想背着安容和做些事,自然是不能让他看到的。
“看到武三挨打了?”陈山虎嘿嘿笑着,“那一耳光打得真是痛快!怎么样?还要不要做?”
“你呢?”虽然那一耳光打得响亮,而且看起来好像应该在衙里也挨了打,可那却不是她打还的。
看林贞娘扬起眉,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陈山虎立刻笑了起来,“好个小娘子,比我们家阿媛有魄力!”
“你们家——阿媛?”拉长了声音,林贞娘挑起眉,看着都没察觉自己一提到阿媛。表情就变得柔和的陈山虎,抿嘴偷笑。
两个人,虽然一个是已成年的男子,一个是还未及笈的小少女,可是在打击报复这点上却是一拍即合。
陈山虎也没再去多叫什么人,自己挺着胸膛,捏着拳头,极骄傲地道:“就武三那厮,虎爷我一拳头就能撂倒他!”
虽然不再叫帮手。可准备功夫却还是做得十足。也不见陈山虎到处找人,只是带着林贞娘在下门桥潘家茶坊里坐了半个多时辰,就把武三接下来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
潘家茶坊,林贞娘从刘原口中听到过。那会儿不以为意,今日见了,才知这潘家茶坊是个鱼龙混杂之所。大半进门的都是穿着短衫的粗人。或是附近小码头上的挑夫,或是街上的泼皮闲汉,也有乡下上来的农夫,杂街暗市里的下等娼妓……
和清茗居相比,这潘家茶坊简直就像个菜市,乱哄哄的,没有半刻清静。就连茶盅也似乎大一些,喝的茶就更没有清茗居的香了。
不过,这样的乱地却另有一项好处,那就是消息灵通。林贞娘坐在茶桌旁坐着,眼瞧着陈山虎四处转了一圈,跟几个不认识的人说了些话,回头过来就说都打听清楚了。
武三虽是武家的三管事,可是平时却并不住在府上。在武府后的胡同里,他和浑家买了两进的小院,甚至家里还养着丫头老妈子,俨然就和一般小康人家一样,日子过得滋润。不单只是这样,听说武三还在长胜街典了个私娼做小星,三不五时地就去与其厮混。
今个儿武三在衙里挨了打,又要吃武家四官人的排头,自然是要回家里养着的。只是他这一回家,他们却难以下手了。
林贞娘迟疑着说怕今天不能成事了,陈山虎却冲着她挤眉弄眼,“今个不报仇,还等什么时候?小娘子,这仇嘛,就得越早报越痛快,要是晚了,可就要魔障了!”
招过在门前给人写信的长衫老者,陈山虎也没背着林贞娘,直接和那留着山羊胡的老者道:“写封信,内容你自己想,反正就是外头养的女人写给姘头的,怎么能把人勾出来,你就怎么写。”
那老者先是一怔,看看瞪大了眼听着的林贞娘,继而大怒,“有损斯文,老夫这辈子就没……”声音一滞,他看着陈山虎拍在桌上的一角碎银,下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
胡子颤动了半晌,老者揣起银子,颤微微地拿出砚研墨,一声不吭地写信了。
过了半晌,老者写好了信递给陈山虎,“这样可以了吧?”
陈山虎接了信,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忽地一下爆笑出声:“我就说你这老东西装蒜,要不是早些年也风流过,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段子呢!”
就坐在陈山虎旁边,林贞娘自然看得到那封信。
那信写得不长,大概意思就是说:想你想得紧,希望你今晚能到这儿来,新得了一本春宫册子,看得心里酥痒难耐,你今晚若来,我们可以好好参详一番……
这信写得着实香艳,可难怪陈山虎立刻笑话这写信的老者。眼见老者涨得满面通红,连眼圈都似乎红了。林贞娘只好咳了声,打断陈山虎还要继续的嘲笑。
那老者瞥了眼林贞娘,摇着头起身,收拾东西,还在自责:“老了老了,还做出这等事。惭愧、惭愧,这位官人,你带着妹子胡来,也不觉得愧对父母……”
“什么妹子……”陈山虎掀起眉,扭头看着林贞娘,似乎是才想起来坐旁边的是个还没长成的少女,而不是能和他胡闹的哥们。
“咳,那个,小娘子,你没看到什么吧?”
顺势摇头,林贞娘努力装作清纯无瑕,“今晚上的事儿成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