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淑正在站在床榻边,将寒酥铺好的被褥再仔细打理下。
“公主,二殿下来了。”寒酥轻轻扣门。
“江亭来了?”虞静淑惊喜地抬手摸了摸发钗,又抚平衣襟上的褶皱,迈步走向门外,“江亭!”
“姐姐!”虞江亭笑着站在门外,秋阳的光洒在虞静淑的身上,秋风微微吹起她柔软的发丝,风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怎么没先回来看姐姐?”虞静淑嗔怪地问道,轻轻扶着门槛,打量着眼前人。
“姐姐,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虞江亭低头从衣袖间拿出一只玉蝶银铃钗子,双手递了出去。
虞静淑抬手接了过来,轻微的摇晃让银铃发出脆响。
“怎么,从京国带回来的伴手礼?”虞静淑一手扶住发髻,一手将那银钗插进发间。
“公主,需要给您拿铜镜来吗?”寒酥看着虞静淑问道。
“不必了,江亭的眼光我相信。”虞静淑莞尔一笑,摸了摸发钗上的银铃,轻轻用指尖触碰,又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能再买多些带给姐姐,主要是路上发生了一些事,盘缠不够用了。”虞江亭苦笑了一下,解释道。
“没事,这银钗里面的心意千金难买,”虞静淑目光落在虞江亭腰间的平安符上,浅浅一笑,“江亭,可是有钟意之人了?若是两情相悦,你快带来让姐姐看看。”
“姐姐,”虞江亭羞赧地低下头,轻轻用手捂住腰间的平安符,“你怎么还是这么火眼金睛。”
“那不是你平日除了玉牌,从不会佩戴别的挂饰,这才几个月不见,腰间多了个平安符,你刚才又这么遮遮掩掩,你说我还猜不准吗?”虞静淑笑着拍了拍虞江亭的肩膀,感慨道,“江亭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二殿下!公主!”颜昭然从长廊那头缓缓走来,俯身作揖。
“驸马。”虞江亭愣了愣,看了看颜昭然,又看了看虞静淑。
“怎么出来了?”虞静淑柔声地问道,“驸马,感觉好些了吗?”
“多谢公主关心。”颜昭然不自在地想要回避,作揖行礼,“不打扰二位殿下谈心了。”
虞静淑本想问问颜昭然来的原因,可是想起之前的闭门羹,还是没再问出口。
“姐姐,你们……”虞江亭先前就知道虞静淑对颜昭然没有什么感情,但今日一见,他隐约感觉虞静淑眼里的颜昭然不一样了。
“江亭,你要是难过了,会怎么让自己心情变得愉悦啊?”虞静淑望着颜昭然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气。
“有时候,自己很难让自己愉悦吧?”虞江亭为难地笑了笑,“面对失落和难过,一个人越是躲避,他就越希望有人会注意到……”
“可是,若是他看上去真的不希望被人打搅呢?”
“姐姐知道‘口是心非’吗?”虞江亭抬手摘下一小朵桂花,放在手心间,“在一个人脆弱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在意胜过千言万语的劝慰。”
“听君一席话,真是豁然开朗。”虞静淑从虞江亭手中将桂花拿来,笑着说道,“这些年你不在身边,我都不知道你悟出来这么多,看来贺师傅教导有方……”
“贺师傅……”
“江亭……”虞静淑自知自己的话戳到了虞江亭的心,赶忙收住话来。
虞静淑想起也是在这样萧瑟的秋天,虞江亭的贺师傅在庐山之行中猝然离世,到现在也有三年的光景了。
“姐姐,我没事……”虞江亭想笑一下安抚慌乱的虞静淑,可那眼角的泪水却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他想他的师傅了。
虞江亭记得贺师傅最敬佩的诗人就是李白。
“江亭,你可知为师将你培养好后,会去做什么吗?”贺长卿抚了抚花白的长须,慈祥地看向虞江亭。
“我记得师傅年轻时就喜欢游山玩水,山川秀丽,想必您会选择乘舟顺流而下,一路欣赏沿途的美景吧?”虞江亭写完最后一个字,递给面前的贺长卿。
“你想的倒也不偏不倚,为师二十六岁那年曾有幸去了庐山,在那里深深地感受到李白为何能作出《望庐山瀑布》。”贺长卿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神采奕奕,满面红光,“人啊,年少轻狂,意气风发,面对波澜壮阔的景色,那心都为之震撼,提笔一挥,便能将这锦绣山河收入囊中。”
贺长卿看着虞江亭托腮认真听的样子,笑着接着讲道:“李白一生去过两次庐山,一次是二十五岁,再一次便是三十五年后。我这一生不同李白那般潇洒快活、狂傲不羁,但是我心中却认同他那种旷世豪情,人这一生,若过于拘束,不能行步于群山峻岭间,怎能释放手脚,敢于一搏?”
虞江亭歪着脑袋努力去理解贺长卿说的字字句句,但是他还是感到有些困难。
“江亭啊,其实人世间很多参悟,你若去寻山问水,那便会其义自见。现在你还不明白,日后你会渐渐明白的……”贺长卿看着虞江亭那双满是疑惑的眼睛,笑着摇了摇头……
那年的场景,虞江亭仍旧历历在目,他记得贺师傅第二次去庐山,刚好和他第一次去庐山相隔三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