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无聊了。
于是他开始有意藏拙,变成了那个世人眼中的闲散王爷,在许多方面简直就是个纨绔子弟。
而这样一个形象也确实让他获益颇多,此中意味难为外人道。
百里明月浅浅地抿着酒,惊异道:“噫!这酒味道好浅!”
“因为你那个侍卫没来嘛。莫不成要让大病初愈的宰相大人把醉酒的宣王殿下拖回去?”妖笑眯眯的,面上无一丝促狭之意,可这话听在百里明月耳中却满是揶揄。不满地撇了撇嘴,百里明月抱怨道:“在家被百里微那小子折腾,出来了你还笑我,真是……无情。”
妖笑而不语,师行陌端着酒盏轻轻抿了一口,脸色和眼神都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这件房子里的摆设。
那厢百里明月叹了一声,顺着刚才的话说下去,直抱怨自己那个侄儿有多难管教。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张狂的时候,破坏力巨大,而且偏偏天不怕地不怕。这种孩子本来就该按在大腿上扯下裤子,狠狠地打屁股让他长点记性,可那死孩子每次闯了祸都拿小时候百里微摔他的那一回来说事儿,让他恨得牙痒,偏偏无可奈何。
说起来,那都是百八十年前的事儿了,可百里明月偏生受不得别人提这茬儿,尤其是由受害者本人来提。
“……整天闯祸,晚上又要人陪着睡,到底该说他是胆儿大好还是该说他胆而小才是?死孩子这么大了,上了茅厕都还要人陪着,总是大半夜地把人从被窝里蹬出来……”百里明月此刻微醺,声音糯糯地发着牢骚,妖却突然眼睛一亮,“上茅厕还要人陪?百里微?”
“嗯,”百里明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嘿嘿地笑了起来,以贵妃醉酒的姿势侧支在榻上小几上,伸出食指比在面前,眼睛亮晶晶地对妖说,“我这个侄儿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黑怕鬼怕酸。”
妖笑得很奸诈。
——“这么好玩的事儿你居然现在才说。”
皇都的街上,抱着一怀抱东西的少年突然没由来地打了个寒战。走在一边的休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少年咧嘴一笑,“没事。”
百里明月到底是没能等到百里微回来。师行陌看到才一杯薄酒下肚就面颊微红的宣王殿下,皱了皱眉,只好告辞了。
妖送宰相大人出门,顺便架着百里明月到了门口。
师行陌回头看了百里明月一眼,眉头又是微微一沉,犹豫了一下,抛弃同僚自己转身走了。走出去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在那一刹那,师行陌仿佛听到了神明的指示:不要回头。
可是晚了,就在他怀疑那个莫名的念头的时候,身体已经先行动了。
于是映入宰相大人眼帘的,就是笑眼弯弯的妖和被扔在地上的宣王殿下。
师行陌犹豫再三,只得折返回来,扶起地上的百里明月,朝妖问道:“可有醒酒之物?”
妖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纯良地说:“有,两百两。”
“记在宣王府的账上。”
“店小利薄,概不赊账。”
师行陌低头,在百里明月身上摸索起来。百里明月带的银票都已经支付了方才的酒钱,如今身上只有几辆碎银而已。师行陌沉吟了一下,扯下百里明月腰间的玉佩,“这个。”
妖笑眯眯地收下,进屋,转而端出一碗浅碧色的汤水,又酸又涩的气息隔老远就往人鼻子里钻。
百里明月此刻还在醉酒中,正扒在师行陌身上上下其手,师行陌接过妖手里的碗,沉声命令道:“自己站好。”
百里明月微微怔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自己站好。虽说是站好,可毕竟还醉着,百里明月摇摇晃晃,煞是可怜。师行陌捏着百里明月下巴,命令:“张口。”
“啊——”
一碗介于醋和酒之间的汤水就这样灌进了百里明月肚子里,百里明月被呛着,咳了起来,眼睛红红的,蒙着一层水汽,惹人怜得很,只可惜面前之人是冷情的师行陌师宰相。
“醒了?”
“嗯……”
“走罢。”
“嗯。”
百里明月身上沾了屋檐上融冰的水,有些脏,跟在师行陌的身后,背影说不出地可怜。妖揣着手站在门口,眼中面上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
半晌,突然记起什么似的——
“唔,碗还没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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