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梳瞧着这女子可怜又喜欢,便也遥遥同她点头作笑,这时再回头去瞧着完颜康,那对方才也有些淡淡的眼珠子便已绽出光色来,便如那春雨中的烟光。
完颜康瞧得这变化清楚,便是低问道:“小梳何以忽然高兴?”
小梳一笑露出半齿:“那位姐姐不见了意中人伤心如此,我此刻身边却还有的,便如何都不该伤心的。”她一时说罢,那对眼睛中的情义便也更深,那段目光便也更浓。
料完颜康珍惜这段目光,愿一生收付在胸怀,但错既永不能成了对,他一段面容便只有更苦,一腔心思便只有更为难了些,“小梳,你莫非真是奇怪些的人……”但他也到底肯共身边的女孩子,这般齐齐对对走着,足下竟也不觉倦,面上忽也舒缓了许多。
两人转出小巷,行至燕都大街,忽见一面横匾高挂,那牌匾上四字铁画银钩端得威风凛凛,便将完颜康那段方是平静些的面目忽又是扎破,便连他眉间也猛被怼生出些怨气来。
未及午时,四海赌坊中已门庭若市。
二楼一间雅间中,围桌而坐四人,眼神如粘丝般钉在面前牌九之上。为首的是位粗眉阔腮的关东汉,左右两侧却是两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下首之人倒像个读书人。
眼见一局又见胜负,读书人额角大汗潺潺,果然又是一局赌败,他嘴角抽动着,已控制不住双手发抖,目光旁落些,见左侧输钱输得最凶的那位华衣公子仍是面色鼎正,一丝不慌,他嘴巴努了几努,到底不敢说话。
一小僮这时推门而进,去而复归,手中已多了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浅浅开口便问那华衣公子道:“可赢了钱?”
那关东汉子听罢,哈哈大笑,露出一嘴黄牙:“你家公子今日怕是要连袍子也输给了我,再拿不出钱给你吃冰糖葫芦了!”坐于右侧那位年轻人也已面露微笑,那微笑中却是说不出的得意。
华衣年公子便将一个空空的钱袋子推到他家小僮身侧,小僮只伸手摸了一下已惊呼出声来:“全输了!”
华衣公子目视赌桌,面上似有不甘,轻启丹唇道:“若这把赢了,便可全数要回来。”
桌上一副牌九已等了多时,然打开时,仍是一副输局,方才开口的华衣公子自是全败无疑,那读书人身上最后一份银子也被榨干无疑。
输钱的年轻人起身离桌,轻掸袍脚,挥手招了身边的小僮准备下楼而去,他面色既平静,仿似刚输掉的那几千两银子并非出自己身,那关东大汉面露得色,目光往他身边的小僮上下打量一番,忽露了馋意道:“你若能将你这小书童作抵押,便还可再来一局!”
那读书人听罢大惊失色,连连使眼色给关东汉子,大意是告诫他不可,那华衣年轻人却已徐徐停住回身:“你说什么?”那对眉峰既冷,目色方是平常,顷刻却已予人压迫。
关东大汉却只当他输不起,见他回头,一时笑意更盛,趾高气扬道:“你将她拿来做抵押,我可再给你一次机会捞回本。”
华衣年轻人眉端轻挑,冷淡道:“所以你以为我今日来四海赌坊是为了什么?”
关东汉子大笑:“废话,你来了这赌坊,当然是来赌钱!”
华衣年轻人却缓缓摇头:“我来赌坊,本不为赌钱,本为赌气!”
那关东汉子一呆:“赌气?气又如何赌?”
华衣公子便冷道:“赌钱既论输赢,赌气便论人命!我既不绝不会拿她来赌钱,我如今却已决定要拿你的命来赌我今日的一口气是不是真该咽下!”
关东汉子听得清楚,知道自己一句话已给自己惹出了祸端,然他竟也不怕,狂笑道:“你莫非不知道此处是何人名下的产业?”
华衣公子冷哼一声:“我自是知道这是京中四王爷名下的产业,若不是,这四海赌坊本也不配我踏入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