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她叫道,“我昨天还在法国哪。”
“好了,”他的声音显得异常兴奋,“晚安,大小姐,做个好梦吧,我这就给雨洁打电话。”
关掉手机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人生的三分之一是在床上度过的,床对每个女人都太重要了,她把自己的这张大床弄得舒服极了,和卧室的格调颜色一样: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在这张床上欲望燃烧成灰烬后,只有一片月光依然冰清玉洁,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月亮。只有床上这个月亮属于你,伴你入梦……
电话又响了,她近乎恼怒地抓起了话筒,刚要发火,传来的是雨洁柔柔的声音:“阿染,你在干什么?”
她转怒为喜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在做梦呀。”
“听说你刚从全世界最浪漫的巴黎旅游回来,嘻,又在做什么美梦?”
“刚才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在城市中奔跑,拼命地搏击,与命运抗衡……
“行了,大总监,做梦还在搏,你已经是现代青年的楷模了,才几岁就有了自己的靓屋、靓车,下次评选‘广州市十大杰出青年’我一定投你一票……”
“好哇,为了这一票我请你吃海鲜,再给你介绍个靓仔……”
“打住吧!”雨洁嗔道,“上次你介绍给我认识的,那个电视台的大明星,刚刚打来电话发神经。他刚排完夜戏,兴许是太入戏了,亢奋劲儿还没过,想找个人去酒吧,可我这会儿也很投入,完全进入了我小说里的人物角色,痛苦得一塌糊涂,哪有心情陪他喝酒胡侃……”
“唉,没办法呀,”她叹道,“谁让我们是单身女人哪……”
“单身女人听起来总是带有一点沧桑的味道,可话又说回来,单身女人怎么了?”雨洁不满地说,“单身女人就该三更半夜被这些发情的无聊男人骚扰吗?”
“行了,”她嬉笑道,“没人骚扰你,你挨得住寂寞吗?又该抱怨自己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了。嘻……”
“好了,不和你贫嘴了,”雨洁的声音变得空灵,“我已经对这座城市失望了,准备卖掉房子回北方……”
“好姐姐,”她劝慰道,“都说明年是转折的一年,别走了,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生活会对你露出笑脸的……”
“你看了昨天……”雨洁的声音变得沉重,“嗯,更准确地说,就是十二月十九日报纸上有关我的那篇报道了吗?”
“搞什么呀?”她有些不解了,“刚才那个大帅哥说起这篇报道时语气就怪怪的。上个月那两个记者采访你时,我也在哦,不就是他们看了你的小说《欲望派对》,有感而发,想以你这个人和你的小说为切入点,写一篇有关南漂族在广州生存状态的文章嘛!”
“是呀,我们都太善良了,把所有的人都想象成……”雨洁说不下去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唉……”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追问道。
“你上网看一下吧,”雨洁的声音有些抖,“我都成了头条新闻人物了,上了各大网站的首页,题目是———《女作家出书曝‘二奶’经历》。还有我的彩色照片……”
“浑蛋!”她愤怒地喊着起身打开电脑,“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哪?!这是肆意践踏被采访者的尊严!这些记者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吗?!难道就是为了吸引眼球、为了新闻炒作就可以连最起码的道德良心都不顾了吗?!”
“我已经向他们提出强烈抗议了,也要求他们马上撤下网上所有有关的不实报道!他们也向我赔礼道歉了,还说文章的内容写的确实是‘南漂’,是正面的报道,只不过是标题用得不恰当,引起了一些负面的……”
“不是我说你,你太老实了!”她打断了雨洁的话,“在这些人的笔下,你写和已婚男人有情感纠葛的女人,你就成了‘二奶’;你要是写强盗、杀人犯,难道你也成了强盗、杀人犯了吗?!”她在网上看到了一些读者的留言,“告他们!他们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一篇文章他们倒是捞足了资本,那个违背良心的狗屁标题一下子使他们成了‘名记’。你却成了千夫所指的‘二奶’……”
“告他们?”雨洁的声音越加沉重,“我刚才和我的律师通了电话。他说:你个人和媒体打官司,胜算不大,即使是官司打赢了,你的名声也完了。从起诉的那天起,就要承受来自各方面的舆论压力,全国的各大媒体都会跟风炒作,说什么美女作家、二奶日记,已经是最好听的了,还有更难听的哪。你个人只有一张嘴,能斗得过媒体吗?你走到哪里都会被狗仔队跟踪拍摄,把你的照片登在网上,很快你就会被炒成……”雨洁说不下去了。
“那就这样算了?”
“不然能怎样?”雨洁说,“我不是一个人,还有我的家人、兄弟姐妹,要是我一个人,我就豁出去了,和他们打这场官司!可我的家人怕被牵连,他们是要名声的,我的父亲、家人都是有名望的,他们不同意我和媒体打官司,他们要我忍受。鲁迅先生不是有这样一句名言吗:沉默就是最大的蔑视!唉……”雨洁叹道,“可我此刻有一种刺骨的感觉,我现在更像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没办法呀,人都不是独立存在的,每个人身上都要背负家族的……”
雨洁沉默了,听筒里传来的是轻轻的叹息。
沈染当然知道,这只是开始,她很想安慰雨洁,但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这座城市太让我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