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身体很好,从未生病,这些年,照顾着他与几个儿女也没生过病,他再不曾认真想过关于生老病死的事。记事以来,这是他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他沉浸在幸福中,忘了血腥,远离了往日的黑暗。
沉浸在幸福中了吗……
这一次,无论是谁……
雅尔哈齐的眼中,杀意一掠而过,无论是谁……
第二天,第三天,因为妻子人事不知,雅尔哈齐没去衙门,反正,皇帝还在畅春园没回来,少去几日也无关紧要。翻着手上的案卷,雅尔哈齐冷笑,两个臭小子,还想等长大后再回来?他下手还是太轻了。
“小林子,这个案卷,记得晚上拿给大阿哥看看。”
雅尔哈齐翘起嘴角,自己要是哪天没注意盯着他们训练,弘普想来也会关注的,两个臭小子,老大没自己这个阿玛狠,可老大整人的招数比自己多,想来,老大会让他们记住,这个家里,什么事儿是一不定不能做的。
拿起另一份案卷翻了几页,雅尔哈齐挺直了背。不错,老大召人建的那个“杀手组织”现在能杀不能杀不知道,这个探消息的本事还是不赖的。
雅尔哈齐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冷笑,这一次,先断只腿吧,如果下一次再伸手,哼……
“八哥,八哥。”
八阿哥从书桌上抬起头,看着眼含惧意的九阿哥闯了进来。
“老九,慌什么?”
“八哥!”九阿哥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八阿哥皱着眉从书桌后走出来,坐在九阿哥相邻的椅子上。
“别慌,万事有八哥。”
九阿哥看一眼镇定的八阿哥,喘了口气,按住有些颤的手,“明泰的腿摔断了,我的马,也被人动了手脚,所幸,我今儿出门前听到了明泰的事儿,若不然,我现在,也和明泰一样了。”
八阿哥的手一下握紧了,“雅尔哈齐动的手?”
九阿哥努力压制着惊骇:“那小子,太狠了,连爷的马也敢动手,爷记着他了。八哥,你这边没事儿吧?”
八阿哥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这儿没什么事儿。”
两人刚放下心,却听到轻轻敲门的声音:“爷,九爷,九爷府来人了。”
九阿哥一下坐正身子,他前脚刚到,府里的人怎么后脚又来了?
“爷,爷,不好了,家里出大事儿了。”
“不许大呼小叫,说,怎么啦?”
九阿哥府里的人哆嗦道:“大阿哥病了,病势凶险,您快回府看看吧。”
九阿哥虎一下站起身:“什么?弘晸病了?我出门儿的时候不是好好儿的?”
九阿哥府来的那人一头的汗:“现在还不知道,管事已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奴才先来跟爷禀明情况。”
九阿哥的眼睛一下红了:“狗日的雅尔哈齐,连爷的儿子也敢动手,他娘的,老子和他拼了。”
八阿哥一把按住怒火攻心的九阿哥:“老九,没凭没据,你去找雅尔哈齐?”
九阿哥咆哮:“除了他,还有谁?还有谁敢动爷的儿子?八哥,弘晸可是我的独苗!”
八阿哥紧紧抓着九阿哥的胳膊:“老九,别急,这事儿未必是他做的,他手脚没这么快,眼见着你没事儿就能马上冲孩子下手。再则,你没凭没据,拿什么指证雅尔哈齐?说是咱们使人掳了他的儿子,他现在报复回来了?唉,我当时就告诉你,这个法子不能用,你偏不听,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偏就真使人去做了,你说,现在,唉,现在先别管雅尔哈齐了,先着紧看看孩子吧。走,八哥和你一起回去。”
九阿哥狠狠一脚跺在地上,转身跟在八阿哥身后出了书房门。
八阿哥边走边道:“你那时问我怎么让伊拉哩氏没空去拦老十时,我就不该多那个嘴,唉,也怪我,只嘱咐了你一句,也没当回事儿,若不然,也不能把雅尔哈齐惹起真火来。我早和你说过,雅尔哈齐那个毒字,不是揍几个人得来的,那小子,真狠起来,六亲不认,又横又楞,你偏不听,唉,赶紧的,咱快走,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急匆匆的八阿哥九阿哥没看见,转角处,站着十阿哥单薄的身影……
279手笔
十阿哥骑在马上;神思有些恍惚;脑中不停回响着先前在八哥府里他八哥说话的声音。
八哥平日说话声音很是温润柔和,高兴的时候笑声清朗;年纪渐大后,声音则渐渐低沉。八哥着急时;会像今日那样声音变得急促……
十阿哥信马由疆;脑子里不自禁地开始回想八哥曾经有没有这样替自己着急过?
五岁时摔在地上,轻声询问他是否摔痛了的声音;六岁刚进上书房,领着自己一字一句读书的声音;七岁与九哥打架,八哥在一边劝阻时无奈的声音;八岁被太子嘲讽;自己却不能反驳,八哥安慰他的声音;九岁病了;来探问他病情的声音;十岁照顾他的大宫女出宫,八哥说宫女不能一世陪在他们这些皇子身边,但八哥会一直陪着小十;十一岁,布库输给老十三,八哥给他鼓劲儿说下一次一定能赢回来;十二岁,额娘没了,八哥说以后会看顾着他。十三岁,十四岁……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阿哥的马忽然停了下来,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抬头一打量,呼出一口气,下了马,轻拍一下马脖子:“好畜牲!”
门房几步跑过来:“十爷,您来了,奴才给您牵马,我们爷今儿没出门儿,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