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烬正在这儿怀疑人生,“杨生”就开口说道:“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一个下人要和宁烬说话,这显然不合规矩。
边境军有些不悦,道:“瞎说什么,你知道我们将军是谁么,上来搭话就算了,怎么还要……”
宁烬伸手打住。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洲不宁,最后把目光停在此人的一双眼睛上。
这双剑眉星目和他记忆里的故人实在很像,而更像的是里头盛着的东西。
眼神是一种难以言表的事物,而洲不宁这个人,眼神是真的像一把剑,好似什么都能刺透刺穿。
他是个锐利的人。
宁烬站在那儿思索片刻,转过身道:“跟我上马来。”
洲不宁松了口气。
“将军,这不好吧?”边境军有些慌神,“您是要把他带走吗?”
“是啊,怎样,不行?”
“什么行不行的……这可是沈家的下人啊。摄政王是先让您出来的,一会儿沈大人出来瞧见他家下人不见了,我们怎么给交代?”
宁烬大大方方:“说我给拐了。”
边境军:“……”
洲不宁就知道宁烬该这么说,不禁无奈一笑,说:“算了,别这么玩他。”
宁烬眉头一挑,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
往常的洲不宁不会说这个,对着沈难清,他只会说可以就这么办整不死他干他娘的死病秧子。
不过对方顶着他故人的脸,宁烬不爽也没什么脾气,只好说:“行吧,那就跟他说,我瞧见他家下人长得像洲不宁,带走叙旧了,让他到马车里等着去,聊完我就给他还回来。”
他还征询了洲不宁的意见:“这样行吧?”
“行。”
“那走。”
洲不宁跟他上马走了。
几个边境军目送宁烬拉着个家丁上了马,一骑绝尘,几番无言。
宁烬领他到了一家酒馆,挑了角落的位置,要了两壶竹叶青。
“能喝吧?”他问。
“可以。”
宁烬又要了两碟子下酒菜,打发小二去上菜上酒了。
“有什么事?”宁烬道,“你是觉得我和洲不宁关系更好,所以想要来我侯府上做事?”
对他来说,一个下人会要找他说的事情也就这个了。
“不是,我希望您冷静一下,听我说。”
洲不宁往前倾身,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宁将军,你十四岁那年跟我认识,那年我九岁,是在先帝办的狩猎大会上认识的,你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默默无闻,我走过去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宁烬一怔:“……?”
“那场大会的结果是我们和沈难清打了平手,我跟他又吵起来了,你拉架把我拉走了,我们俩就这么认识了。再然后你喜欢偷溜出宫来找我,先帝得病久卧病榻后,向你建议自降权位出去打仗的也是我,你从前在皇宫里的寝殿叫万青宫,就在万青园里,现在摄政王都不让人动。”
“你上次给我的最后一封书信里说军中的奸细已找到,真是不懂为什么来守大苍的边境却还要做奸细,既是来了就该有为国捐躯之心才对;你临出去前,我们是在芳枝楼喝的酒,要的是九酿春酒,那天满月你跟我说你母后最喜欢的就是满月,因为她故乡江南的满月最是漂亮。她留给你的遗物是一个玉佩,你怕沾血从来不带上战场!”
“宁烬!”洲不宁快压不住了,很努力地压着自己的声音,低低吼道,“我知道这很难相信,说实话我自己说我自己都他娘不信!我没死!!……也不对,我死了!但是我一转眼我又起来了!……怎么这么奇怪,反正就是我没死透——好像也不对,总之就如你所见,我死了,然后我一睁眼,我就这样了!”
宁大将军少有地懵住了。
他坐在那儿懵了半天,声音颤抖:“洲……洲不宁……????”
洲不宁简直喜极欲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