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其实我跟你情况不太一样,你背后有整个陆家,而苏家其实和我无关。”迟恒的语气很平稳,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或不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就算是这样……”陆铭衍应道,旋即再自然不过地回问一句,“那你不是陆家的人吗?”
听到这话的迟恒先是一愣,回味过来后低下头,淡淡一笑。
这一句“我养你”说得几乎让人无从察觉并且毫无违和感。
迟恒沉默片刻,“谢谢你,”他深深地看了陆铭衍一眼,“但是,我还是必须得有自己的事业才行,否则哪一天一无所有,还能有个活法,人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不是。”
“一无所有?”陆铭衍的语气带了几分不解,“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不会一无所有。”
“这可说不定,毕竟人事易变,来事难测。像我以前也没想过会来苏家,更没想过会和你……”结婚。更没想过会有孩子。迟恒轻叹一声,“先做最坏的打算总归是没错吧。”
陆铭衍猜到谈话会是这个结果,因为迟恒在某些方面总是异常固执和坚持。
的确,他心中时时刻刻做着最坏的打算,哪怕现在的生活已然安逸无虞。他的危机意识超乎寻常的强。任何事情,只要暗合了他潜意识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就足以让他警觉,然后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最坏的情况。就像多年前被债主『逼』上门的那个夜晚,躲在肮脏的下水道里不敢发出声音,破旧的出租房被砸得一片狼藉后归于平静,他从下水道里出来的那一刻在地上看到一把缺口的柴刀。当年他还很小,却和死亡仅一线之隔。
车子开回小区,陆铭衍稳稳地停好车子,正欲下车时,迟恒却按住他的手,他回过头。
迟恒说,“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然后俩人在车里坐着。
“怎么了?”陆铭衍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紧张,主要是迟恒在紧张。
迟恒开口道,“其实关于陆家和苏家的联姻,也就是我们初次见面那回……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最先要见的人不是我。应该是苏家原配的儿女,也就是苏家的大少爷和二小姐,我是继子,应该在后面。”而且那时候,他压根没想过要去。“是我妈提前带我来你们见面的地方,所以你才先见到我……”
陆铭衍点点头,“嗯,这个我知道。”他的语气再寻常不过。
迟恒却是一愣,怔怔地望向他,“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最近才知道吗?”
“我很早就知道,”陆铭衍笑说:“我没见过苏家原配那两位,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但我见过你,而且那天发生的事我妈当晚就告诉我。我不至于糊涂到连自个结婚对象的身份都搞不清楚吧。”
那句“但我见过你”似乎透着别的信息,但那时候迟恒没有深想,他沉默片刻。
先前的意外很快被波澜不惊所取代,迟恒收回自己按在对方手背上的手,“既然你当晚就知道我只是继子,那你为什么还同意……”
“既然你也是苏家的人,那为什么不行?联姻是家族的事,但到底要跟谁在一起,是相互选择。”
“为什么选我?”
陆铭衍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你说说看?”
迟恒垂下眼认真想了想,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只好问道:“是不是因为那次车祸?因为我帮你挡下了,所以你……”
陆铭衍笑着看他一眼,“你当我是白鹤?”
迟恒回不出别的话,只好默认。
片刻的静默过后,他听到陆铭衍静静地说,“就算真是白鹤,想来你也不在乎有没有给你报恩,更不会图这些,是不是?更何况,我不是,不会为报恩就‘以身相许’,我确定你也不会这么做。这样跟一个人在一起,多没意思。”
迟恒笑了笑,心里顿时安定不少,也静静地问:“那你当初为什么愿意答应这门婚事?”
陆铭衍却反问:“你又是为什么?”
“嗯……因为我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催得紧,真该成家了,然后又阴差阳错地正好遇上你。如果非要问个确切理由,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反正就是想同意……”迟恒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感觉脸上有些轻微的发烫,他以为是车内暖气开得太足。
“当时我觉得,可能我跟你……是适合在一起的,能一起过日子。”
迟恒说完后,陆铭衍的嘴角也弯了弯,然后转眸看向他,“嗯,我也是这样。”
那一刻迟恒心底是欣慰的,但是那种欣慰并不足以战胜心中的惶恐和对未知的恐惧。如果他是个天生具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或许他就能不那么害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的,就是害怕,他觉得自己这种违背伦常的能力简直就像怪物一样,而肚子里的种就是个小怪物,一旦被人所知,那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他?恐惧?猎奇?恶意?厌恶?这个赌注太大,代价太大。他不敢去赌。
其实,从证实怀孕的那天起,他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虽然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并不那么安逸,但总归不是这种离奇古怪,怎么突然之间他就这样了?他害怕甚至是恐惧这个孩子,他不敢要,他想生活保持原样——平静无波,互不影响。
迟恒深吸一口气,“婚礼照常举办吧,所有的都不必改变。”
他垂下眼睛,右手看似不经意地停留在自己肚子上。然后他用那只手微微用力地按了一下肚子,苦涩一笑,在心里默默道:对不起,跟这个世界说声再见吧。
。。。
☆、第12章 孕事暴露前
俩人拎着东西回到家后,迟恒喝了口茶就去厨房做饭。
水池里还有一条前天买回的白鲷鱼,迟恒怕它已经不新鲜,就用米醋多洗了几遍再擦干,又在鱼身上均匀地抹好盐。处理完这条鱼他又把两只硕大的梭子蟹麻利地拆了,扔到黄酒里泡着,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很是熟练。
陆铭衍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