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允又默默地把口罩摘下来揉成团塞回口袋。
“确实。”
家里离七中不近,需要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等车。
贺时允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坐过公交了,半开的窗户和站点提示音已经尘封在了他的记忆里。
正值早高峰,公交车里站了不少人,贺时允板着脸跟着车速晃来晃去,本宁的十句劝告都没有这一瞬间让他如此想买车。
下车后,贺时允连着吸了两口通畅空气,庆幸自己听了边准的没有戴口罩。
七中门口的电子屏循环着欢迎语,不远处还有穿着红马甲的学生笑盈盈地指路。
边准步子很慢,乖乖跟在贺时允后面,迈进大门,贺时允目光被操场上搭的舞台吸引,那里有块树状牌子,周围聚了很多人。
这是一个祈愿墙,上面写了家长对学生的成年祝愿。
贺时允敛神思索了会儿,低声问:“成绩怎么样?”
“可以。”边准回答得很无所谓,仿佛成绩的好坏对他不重要,并不是个能拿来炫耀的资本。
日头开得盛了,脸上有了暖意,直直射下的太阳光让贺时允眯上眼,他从旁边桌上拿起彩笔,是很亮眼的绿色。
“只剩这个颜色了,”贺时允打开笔帽,示意边准,“喜欢吗?”
边准只是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贺时允握笔的指尖。
贺时允戴了戒指,在右手的无名指上。
冬阳的暖意似乎飘进了边准心里,又热又麻,边准的目光从贺时允手上的戒指到他微抿的嘴角,他启唇又止,再回过神时,贺时允已经把笔递给了他。
边准拿着笔,难得有些无措。
周围五彩艳丽的祝福,边准只看得到那串绿色,每个字像荡漾着的花。
贺时允写得很认真,字迹工整,笔锋伶俐,就像退圈的那句动态一样,虽然简短,胜在真诚。
——“边准健康快乐”。
边准扬起嘴角,在紧挨着这行字下面一笔一划地写:
——“贺时允健康快乐”。
万籁俱寂,所有喧嚣都不见,贺时允怔怔地看着边准写下的这几个字,抬眼看向离自己只有半步远的人。
贺时允是想让边准写下自己的愿望的,高考也好,未来也好。
反正不应该是“贺时允”。
“走吧。”边准没有解释,淡淡道。
广播声适时的响起,学校领导浑厚庄严的声音回荡在整所学校。
“请所有家长找到自己孩子所在的班级坐下——”
七中的成年礼与贺时允想象中的成年礼大差不差,鲜红色的横幅写满了寄语在风里飘荡,暖阳下激昂的宣誓,舞台的礼花是盛大的欢呼,还有庄重的成人门,一步一坎的祝愿。
贺时允和边准肩挨着肩,走过第十八扇门的那一刻,贺时允偏过头,对身侧的人说:“成年快乐,边准。”
迈过第十八扇门的最后一刻,边准有意地勾勾贺时允的小指,目视前方,轻声说:“贺时允,成年快乐。”
贺时允心里蓦然塌下一块。
无论是祈愿墙上的名字,还是上一秒的祝福,都成了枯树上欲开的花。
那句他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边准为什么邀请他参加成年礼,是因为上次在天台,贺时允对边准说他十七岁就辍学了,所以他没有参加过成年礼,也没有跨过成年门,更没有人对他说“成年快乐”。
而十七岁的边准和二十一岁的贺时允一起跨过成年门,带着那句迟到了三年成年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