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因不够流通而酝酿出沉闷的尘埃。
尘埃中,叶迦澜微微向许盼夏倾了身体,他压低声音:“是这样?是谁喜欢你,我就搞谁?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搞谁?”
许盼夏被他一句刺激到了:“叶迦澜,你说什么脏话?”
“什么脏话?”叶迦澜反问她,“你能说搞,我就不能?”
许盼夏说:“别装了大尾巴狼,你从初高中就开始装,现在还装,你——”
话没说完,叶迦澜抬手,吓得许盼夏后退几步,狠狠拉开锐利的距离。脚后跟重重地磕碰到后方台阶上,一阵又一阵地钻心疼痛,她好似未曾察觉,只是膝盖被扯得一痛,那还是她清晨时候起来的匆忙,在上楼梯时一脚踩空,摔了下,不算严重,只是起了一层皮,沁着血。
叶迦澜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越过她,原来是拿她身后的应急医药箱。
许盼夏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叶迦澜,好像在盯一个披着人皮、毫无感情的鬼魂。
叶迦澜低头,拿了棉签,沾了沾碘液,向许盼夏伸出手,低声:“坐下,让我看看你的膝盖。什么时候磕破的?忙成这样,也不来这边擦一下、处理处理?”
——上一次。
——上一次叶迦澜这样向许盼夏伸出手,还是2012年。
2012年的暑假,是许盼夏印象中最漫长,也是最凉快的一个暑假。
山东的中考紧贴着高考进行,在这样一个无论是升学考研还是考取编制考取体制都格外内卷的地方,读大学之前的学生简直就是被当宝贝一样供着。许盼夏在这儿读的辅导班也临近尾声,最后一课时,老师没有讲课,而是和他们好好聊了聊,聊她们即将面对的高考现状,聊未来,聊之后,聊就业……
当然,绕不开的话题,还是高考。
“咱们山东人口多,”老师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你别看人家外面都实施什么快乐教育,什么减负,什么素质为上德智美体全面发展……孩子们啊,在这个地方,咱们学习是永远都快乐不起来的!你快乐,你就考不上好学校,就被比你更刻苦的学生抢走了名额,就是这样。”
“有时候也衡量一下,看看山东总共才几个985、几个211啊?外省的那些好学校,在山东又招多少人啊?我知道你们都自命不凡,都觉得自己可聪明了,是,老师确认你们都很聪明,百里挑一,个顶个的棒。可问题是山东不是几万人口,它有一亿人口啊,一个亿的人,相当于什么概念?整个韩国才五千万人!”
“说句不爱听的话,咱们出生在哪儿是没办法选的,能选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好多点。要么’高考移民’,咱们去没那么卷的省份,爸爸妈妈买个房子,弄个户口弄个学籍,这边考试,去那边高考;要么就是死读,往死地读书,把书给它读烂……”
许盼夏越听越心凉,越听越心惊。
这里的学生都疯狂往外跑,偏偏她这么傻,一头跟着母亲撞进来。
到了这时候,她还没怎么爱上山东——那些又大又香的小麦馒头的确香啊,可她吃米啊,偶尔吃行,接受不了面食做主食;超市里买的大葱的确动不动就到她的腰到她的胸——还是砍过一部分叶子的,整整齐齐一捆捆地卖,可这么大有什么用,也没有清炒葱这道菜;这边的饭菜份量的确大物价也的确低,但许盼夏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也不需要吃那么多;这边的人平均身高的确也高但映衬着许盼夏就有那么一点点不够高所以完全也不是优点……
唯一让许盼夏喜欢的,只有冬天暖乎乎的、可以直接踩在地板上、趴在地板上、窝在地板上的地暖,热乎乎的,冬天也只要穿一件短袖或者长袖t,在太阳好的时候踩在上面,舒舒服服地边喝水边看漫画书。
这些在南方没有,室内也湿冷潮湿,更何况那时候许颜为了节约钱,租的也是老旧房子,电路没改造前,都负担不起空调;即使装了,也舍不得开,只要热不死人,冻不死人,坚决不开。夏天高温,俩人就铺席子睡地上,开着窗户,外面明晃晃的月亮和风进来,还有此起彼伏、远远近近的狗叫声,路人走路时的说话声、自行车和摩托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来,和着期许的、吹散炎热的阵阵微风,许盼夏听妈妈讲她年轻时走南闯北的“丰功伟绩”。
冬天冷,俩人就一个被窝睡,从许盼夏小睡到大。一开始许盼夏还有点扭捏,但很快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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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许颜摸着她的脸,拍着她的背,“你是能比我活得更好的我,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