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的喜悦吗?
织田信长在短暂的焦躁愤怒之后恢复了平常的姿态,沉着冷静地笑了笑,淡定拔出短刃,从兰奢待上切掉了半尺见方,一寸厚的大块。这是用于对付本愿寺一向宗的秘密武器。
羽柴秀吉却愁眉苦脸,忧心忡忡,目光不断在室内几个人脸上徘徊,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难以开口。他割取兰奢待是为了治疗宁宁夫人的心病,但现在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喜悦。
大狸猫德川家康是过了一会儿才勉强苏醒过来的,不过依然是一副睡眼朦胧,浑浑噩噩的样子,愣了半天才爬起来,挥着迟钝笨拙的爪子,小心翼翼从兰奢待上削了一小片。
流云此时的心情也绝不平静。
从刚才九尾狐与织田信长的对话里,他听到了一些细思恐极的东西。
但姑且还是尽量压住了自己的联想能力,先把精力集中于眼前的事情。
九尾狐与织田信长之间所谓“赌约”的来龙去脉,可以日后再问。
拔了怀中短刀,从兰奢待上割取茶盏大小的两个碎块,用绸缎布装起来,塞进怀里放好,胸中方才稍许安定。
就算完成了一桩心事。
如果之前得到的情报无误,凭两块兰奢待,足以让井河阿莎姬与秋山凛子恢复神智了。
相比起掺合复杂的政治问题来说,还是拯救姑娘们更让人愉悦一些。
不过人生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就算你不去掺合政治,政治也可能主动找上你。
流云一心只想搁置争议不提,却没料到织田信长收好了兰奢待之后,忽然开怀大笑道:“方才妖物那点低劣的离间手段岂能得逞?佐佐木流云乃织田家忠臣,我在其襄助下取得了兰奢待,当然也算是赢了与九尾狐的赌约。”
羽柴秀吉听了这话,立刻忙不迭点头出声迎合:“主公说得对,正是如此,俺猴子也这么觉得!刚才妖怪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定都是为了挑拨离间——德川三河殿下、还有流云老弟,你们说对吧?”
秀吉投过来殷切而诚挚的目光,小半朝着德川家康,大半看向佐佐木流云。
“呃——”大狸猫却不太给面子,愣了片刻,果断摇头道:“抱歉,我只是听说过织田宰相殿下与九尾狐之间有赌约的事,但具体的情况一无所知。今天的情况究竟算谁胜出,大概要看了誓状上的详细条目才能得知吧?”
流云闻言颇以为然,点头道:“不错,德川三河殿下所言甚是。三河殿下好歹提前听说过,我却是完全未曾耳闻,岂不是更加糊涂吗?”
羽柴秀吉愕然不语。
织田信长脸上出现些许怒意,但一闪而逝,旋即又变成淡定从容的微笑。然后他轻哼了一声,伸手指道:“猴子,你负责详情解释,务必要让他们两位明白,确实是我胜了九尾狐一筹。”
接着便拂袖而去,走出大门。
外面一大群待命的武士与侍从,见到信长提着从兰奢侍上切除的大块香木昂然踱步而出,无不欢欣鼓舞,兴高采烈,都觉得与有荣焉。
“太棒了!这么大一块,肯定足够破解一向宗秃驴们的手段,石山、长岛唾手可得!”
“以前此物是室町幕府将军足利氏独享的,现在主公割取此物,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取代足利氏了吧……”
“岂止取代?足利氏不过是靠着父祖血脉庇佑而已,怎么能与织田家相提并论!”
“以前还老听京都附近的人吹嘘说这东西有多么神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啊,不是很轻易就到手了吗?”
“就像以前被人吹嘘的今川、武田、六角、朝仓、浅井什么的,都倒在了织田家的脚下一样。”
家臣们议论纷纷,兴奋不已。
场面显得不那么严肃正经和恭敬,颇有尾张人“乡下武士”的作风。
不过织田信长十分满意。
大概是他能感受到家臣们言行之中体现出来的敬畏与归属之情,就可以原谅细节礼仪上的缺失了吧。
而这时候——
羽柴秀吉正在竭力用褒义的措辞,像德川家康与佐佐木流云解释所谓“赌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