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与血腥,温暖与残酷,可就是这特有的矛盾,把大昭的姑娘们勾得魂都飞没了。于是今日他回来,整个京城被围得水泄不通,争相着一睹芳容。
莫冉折坐在谪仙楼临窗的一间雅座上,偶尔看一眼底下乌压压看热闹的人群。手里端着的热茶模糊的了他的眉眼,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每次她一回来,倒都是这百花浮动万人空巷的景象。
“你在看什么呢?”
坐在他对面得宋章噼里啪啦地点好菜,循着他的目光好奇的看过去:“唔,这么多人,是有些吵。。。相爷您就担待下吧,他们都是来围观屠兮的。”
莫冉折转了转杯子不说话。
“话说莫大人和这个小将军不是很熟悉吧?”宋章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自顾自摇头叹道:“诶,怎么就这般没缘分呢?每次他回来,你就要走,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这不你看他一回来,你又要离开京城了,可惜,可惜啊。”
莫冉折蹙眉收回目光,轻轻抿了口茶水。兴许是四周混合了脂粉的味道太浓,腻得让他不舒服得很。
“莫大人挑的这位置就是好,简直视线极佳,待会有动静,一准第一个瞧见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宋章还在支楞着脖子眼巴巴地瞅着窗外:“其实他这个人挺有趣的。”他继续说着关于屠兮的话题:“有次我们和几个富家子弟去喝酒,人家喝高了大声炫耀自己跟人打架有多厉害,屠兮特别不屑地笑了声,当场就惹怒了人家。正当人家叫喊着要比一场的时候,他二话没说一把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白生生的胳膊,啧,那是真的又白又细啊。。。咳咳,跑题了。。。正当我们惊疑不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那小子一脸淡定地说偶不好意思我翻错面了,然后翻过来的臂膀上这么长一道刀疤啊!像蜈蚣一样歪歪扭扭,直接把人给吓傻了哈哈哈。”
宋章比划着惊叹:“他还特别淡然地说,你们身上没个三四条疤,就不要来找死了。”
“缺筋。”
“啊?”宋章笑得正开心,没有听清莫冉折的话:“你说什么?”
莫冉折不答,心里微微一动,视线透过窗柩朝着远处望去。
一道红色的身影风驰电制,转眼间就进了城门。
是花荼兮。
耳边顿时响起了姑娘们的尖叫声,霎时间,香包手绢花朵全部往她身上掷去,那情景,说是满楼红袖招也不为过。
她似乎心情很好,扔到身上的东西就全部收下来,对着两边的人群盈盈笑着,眉眼如画勾勒,似是一朵盛极的花。
莫冉折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深邃。
突然间,她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倏得抬头,高高束起的头发在金色的晨光下划出一道美丽的流光,准确地对上了莫冉折的视线,眼里有细碎的光。
莫冉折一个怔忡,他应该要避开那灼人的目光,却是定在那双清透明灿的双眸中。
接着,她扬起下巴,轻轻对他笑了笑。
“他刚刚是不是跟我对上了视线,然后对着我笑了!”宋章极为夸张地喊。
莫冉折不语。
她是笑了,他见过她无数次笑,所以他知道,方才的那一抹,是个极为挑衅又薄凉的笑容。
莫冉折无声无息地站起身,对着一旁的宋章道:“走吧。”
宋章只好“哦”了声,转过脑袋,一副恋恋不舍不情不愿的样子。他抬头,却正好对上莫冉折的神色。宋章莫名抖了抖,国相大人似笑非笑什么的,最可怕了。
莫冉折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万人拥簇的身影,提步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心里微微叹息。
就如宋章所说,同朝为官五六年,他们却很少见面。
为什么见不到?
那是因为他不想见。或者应该说,眼不见为净。
自花荼兮先斩后奏地把自己嗓子熏哑了之后,他终究是妥协了,但妥协归妥协,莫冉折心里那一股无名火却怎么也熄不下去。
于是冷眼相待,针锋相对,质疑她的能力,明里暗里给她找点麻烦,那是家常便饭的事,为得就是想要让她知难而退,好好地去过一个姑娘该过得日子。
可花荼兮却是硬气得很,任他“不怀好意”地为难自己,一声不吭地全扛下来了。但次数多了,再加上莫冉折也不曾刻意遮掩,她似乎察觉到是他从中作梗,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老是针对她,花荼兮也怒了,于是记仇了,每每都要反击回来。久而久之,也就流传出了大昭国相与将军不和的传闻。虽然她那时风头正劲,但哪比得上莫冉折的地位,被同僚门排挤得很是凄凉。
不过粗神经的花荼兮完全不在意,照样打起仗来跟玩命一样。
几年的历练下来,她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可身上的伤痕也愈加多了。往往旧的还没结疤,新的又上去了,红红紫紫,触目惊心。往往这厢莫冉折给她配药都来不及,她又风风火火地出门打仗了。
每次这种时候,莫冉折一张脸简直沉得没法看,眼神冻得人都快结冰渣子了,连君年都不敢招惹他。
瞧着花荼兮遍体鳞伤的样子,君年当然也心疼,但依然坚持自己没错,当初答应花荼兮是对的。瞧她如今,明明就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啊,谁能说她这个将军当得不恣意洒脱呢?至于安全,有莫冉折在,他觉得那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君年不舍得跟自己形影不离了十多年的妹妹分开,于是一意孤行地要她住在宫里陪自己。可在外人眼里,一个手执兵权的外男住在宫里,这简直闻所未闻。那段时间花荼兮的脊梁骨都要给人戳断了。奈何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照样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