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时飞知道我为他和老爸较劲的事后一脸愧疚,这天晚上我离开戴家后他开车送我回家,对我说了很多话,很难得地对我敞开了一部分心扉。
他告诉我他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是一场很认真很专情的恋爱。她是他的大学同学,后来一起读了研究生,又一起去美国读博。他们有着近十年的感情基础,却在去年因她另有所爱而分了手。
当时他的心情特别低落,偏偏不久后他妈妈又查出乳腺癌。他立刻决定回国,失去爱情的他不能再失去亲情了,也因此更加重视亲情。因为他认识到只有父母才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抛弃他永远都会爱着他的人。
“我妈以前从没催过我结婚的事。但这次生病后,她希望我可以早点找个好女孩结婚生子,让她能快点抱上孙子。怕迟了会没机会,因为乳腺癌五年内是复发高危期。我理解她也想满足她,就开始相亲。只要女孩人品好心肠好能和我一起孝顺我妈就行了,别的都不要求。可以说,我完全是在为我妈找儿媳妇,不是为自己找老婆。因为我女朋友离开我后,我的心已经死了。不论是娶甲还是娶乙对我而言都没有分别。那天认识了你后,回去我妈详细地问了你的情况。听说你是幼儿园老师她很喜欢,说幼儿园的老师多半都是懂得照顾人体贴人的,也很会带孩子。是一个理想的妻子人选,让我多和你相处看看。我和你相处了一阵后,觉得你的确脾气好心肠好,就带你回家让父母过目。结果你也知道的,他们都很喜欢你。这段日子来,你对我妈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
果真被老爸说中了,不是戴时飞相中了我,是他妈相中了我。他现在一五一十把情况都对我说清楚了,眼神中充满愧疚。他的愧疚让我心里几丝探头探脑的忿然怨恨立即又缩回去了。
“燕翩飞,昨天你爸问我那串问题问得我瞠目结舌。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欺骗你。我其实对你没有感情,完全是在利用你帮我照顾我妈。对不起。”
他既开诚布公,我也就以诚相待:“没事,都是我自愿的。其实我也不是傻子,你的心思有没有在我身上我会不明白?我们认识的这两个多月,我见你妈的次数比见你的更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比和你在一起要多。我哪像是在跟你谈恋爱呀!倒像是在跟你妈谈恋爱。但我自始至终一句怨言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爱屋及乌。咱们相亲那天你没看上我,我可是实实在在地看上你了。所以,明知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还是愿意帮你照顾你妈。戴时飞,你不用向我道歉。因为我没有上你的当受你的骗。所以一切,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愣了半晌:“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我这样做,对你不公平呢。”
是不公平,可是爱情世界里有公平可言吗?从来都没有,全在于一个愿不愿意。先爱的那一个人总是卑微的,单恋的那一个人更是渺小的。而一颗卑微渺小的心,永远只会吟唱一支歌: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就是这样的愿意。不是我多么崇高无私勇于奉献,而是希望自己低到尘埃里仍然努力开出的花,能最终吸引到他的视线,并打动他的心。说到底我还是为自己——为自己的将来在忍辱负重地努力争取。
戴时飞眼中的愧疚掺进了丝丝感动:“燕翩飞,你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谢谢你对我的包容。我会努力地……忘记过去、向前看。”
他说得很含蓄,但我能听出来他想表达的内容。我的爱情之路,前头是不是即将迈入一片希望的田野?
戴妈妈的感冒总算好了,我和戴时飞的关系也因此迈进了一大步。不再是那种客客气气的初接触阶段。现在我们已经有点像一对恋人,出去约会时开始会手牵手了。
田静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嘴对嘴,我忸怩万分:“我哪知道呀!这又不是我说了算。”
她颇为扫兴:“你们的进展真慢,不知道周一鸣那边怎么样。你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上回来借走《唐诗三百首》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最近我都一直没碰见过他。奇怪,这不正常啊!这家伙以前隔三差五就会来骚扰我的。”
“以前人家没女朋友,只能将就着骚扰你这个青梅。现在人家有了绝色佳人哪还顾得上理你呀!看来,他和任佳的关系应该进展很快,保守估计已经过了嘴对嘴阶段了。”
不会吧,我才不信周一鸣有那么厉害。他以前又没有追女孩的经验。第一次上情场,又遇上任佳这样的对手。这位“神经姐姐”哪是他这种菜鸟级选手能搞定的,情场资深浪子还差不多。
我打周一鸣的手机,打算关心关心他。开口先问他《唐诗三百首》恶补得怎么样了?他哼哼唧唧地含糊以对。我突然觉得不对:“你老实交代,我的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这才招供,那本《唐诗三百首》被他不小心给弄丢了。他打算“发愤读书”,遂走到哪带到哪,结果坐公交车时丢在车上忘拿了。
周一鸣平时很少坐公交车,他喜欢骑单车,只要天不下雨都是骑着单车上下班,说是既环保节能又锻炼身体。结果偶尔坐一回公车,就把我的书给弄丢了。
我气得半死。难怪这家伙这段时间见不着面,敢情是存心躲我呢。他竟然丢了我的《唐诗三百首》,这还是我上初中时我妈买给我的书。上面还有她的手书:腹有诗书气自华——赠爱女翩飞。
我妈一直希望我能多读一点诗,将来好“腹有诗书气自华”。所以从小教我背唐诗宋词,上学后识得字了就买《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等厚砖头似的书回来让我自己看,指望能藉此培养出我的高雅气质。
可是很惭愧,我辜负了她老人家的期待。虽然肚子里的诗书也存了一些,但总表现不出“气自华”来。我个人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我的体形太“珠圆玉润”的缘故,胖子总给人一种脑满肠肥的感觉,很难有什么气质可言。
曾经几何时,我还是很下力培养过自己的气质的。尤其记得少年十五六岁看《红楼梦》看得入迷时,还矫情地照本宣科附庸书中的那些风雅之举。
比如妙玉曾经收集过梅花上的雪用以烹茶,我到了下雪天也拿个小陶瓮去试试。楼下花坛没有梅树,就将就着用樟树充数,反正就是那么个调调嘛。结果被雪滑倒了,陶瓮摔得粉碎不说,还差点扭了我的小蛮腰。
在一旁和人打雪仗的周一鸣见了还要笑:“小胖妹,小心别扭了腰——不过你有腰吗?你的腰在哪?等我打着灯笼来找一找。”
气得我抓了一把雪硬揪着他的衣领往里塞,冻得他呲牙咧嘴。
又比如黛玉曾经手把花锄葬花行,我家附近有一株柚子树,每年春来开满一树白色香花,风一过,砌下落花如雪乱。洁白的落花飘飘扬扬很美,但落在地上被行人一踩就成烂泥了。我顿生林黛玉之叹,觉得它们就这样被踩了太可惜,也拿个扫把去扫一扫,想着不如把它们扫成一堆葬了算了。
我刚端着一副“侬今葬花人笑痴”的矫情模样扫了两下地,周一鸣就跑来喊:“燕翩飞你打不打麻将?我们三缺一。”
那时候我们刚刚学会打麻将,任何东西都是刚学会的时候最上瘾。一听他的话,我立马扫把一扔就迫不及待地飞奔而去:“打打打,算我一个。”
葬花葬到麻将桌上去了,什么风雅都没了。唉,空有一颗向往高雅气质的心,可我这人就是高雅不起来。让我妈失望了!
“周、一、鸣——”我对着电话完全是在河东师吼:“你要是不把我的书找回来,我会宰了你。”
他低声下气赔不是:“燕大小姐饶命啊!我正在想办法找。我已经在本城信息网上发帖寻书了,还打算去公交公司商量在车上贴寻书启事,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他这两条寻书方案听起来都比较靠谱,我心中的怒气少了几分,但还是要吼的:“你最好快点找到,要是找不到,就把你‘老婆’给我骑。”
周一鸣一向喜欢单车,热爱骑行,去年还在豆瓣同城活动中加入了一个单车俱乐部。他有两辆单车,一辆是平时代步用的,另一辆则是名牌山地车,动感十足炫酷十足,专供单车发烧友玩的装备齐全的专业自行车,比我的“宝马”电瓶车还要贵上一倍。当初买回家时他妈起初愣不相信一辆单车也要卖五六千,后来总算相信了差点没心疼死。
买回新车的当天,周一鸣的QQ签名档神气异常:哥如今也是有房有车的人了!
我笑死了。有房还说得过去,他们单位为职工谋福利搞了集资建房,下半年新房就能竣工,明年初差不多就能交钥匙,周一鸣混到了一套小户型的两室一厅,虽说房子小是小了点,但有房一族的基础还是打得很扎实。可是有车……当然山地车也是车,这个咱不能否认,只能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