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月的翘首企盼,工厂终于发工资了,广东这边把发工资叫做“出粮”。我第一个月只上十天班,工资加上补助,大约就是三百多块钱。很少,但是第一次拿到自己辛苦挣下工资的我兴奋不已。
出粮的那天,坐在我后面,靠墙角落里的财务大叔一个一个地叫着办公室里面的人。那时基本上所有的工厂都是直接给现金,不缴纳社保。他把装着工资的信封递给领工资的人,让大家打开看看钱数对不对,确认无误后就在领取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那次我是最后一个领工资的人,看着别人拿着信封走回座位,我的心里痒痒的。一听到大叔叫我,就立刻高兴得跑到他桌边。
文职和管理人员的工资和工人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们的有一部分工资会用相同数字的港币发放。普通文员、高级文员和管理人员相对应的港币分别是300、600和1000的港币。2007年以前港币都比人民币值钱,港币对人民币的汇率在1998年的时候去银行兑换大约是1:1。20的样子,但是外界有不少收港币的人,听说他们都是一些地下钱庄的马仔,在他们那里保底能到1:1。25。不管怎样,发港币意味着能拿到比人民币更多的钱,因此大家是喜欢工厂发港币的。
但是折算时除了有点麻烦,还有一定的风险。私下兑换人民币是违法的,所以有些人就钻空子,兑换给的人民币里掺着假币。因为即便对方发现了,也因为兑换本身就违法而选择吃下这个哑巴亏。所以大家兑换时经常会邀着几个人一起去,或是找熟悉的人换。那时的西乡街道上隔个几米就有人拿个高脚凳坐在店外,小声地对路过的行人说着:“收港纸了,1比1。3。”当然汇率随着行情每天都在变化,所以大家都是把港币攒着,等汇率升高的时候再卖。1比1。3相对来说是寻常的价格了。
那天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去吃饭,而是赶紧跑去外面小店给家里打电话。从家里带来的六百块买了各种床上和生活用品后,主要就是对付每天吃饭。记得那时午饭和晚饭如果去工厂外的小店吃快餐的话,二荤一素2元,三荤一素3元,早餐买个糯米鸡1元,全天大约是6元。所以发工资时从家里带的600元用的到这时大概就只剩下二百来块钱的样子了。我琢磨着这二百来块省省应该够我下个月用了,就想把刚发的工资寄回去。但是爸妈说钱不多先自己留着吧,等下个月发工资再说吧。
虽然这次不用寄钱先,我打完电话后还是回宿舍问了问舍友如何寄钱回家。刚好我的下铺周末要寄钱回家,就答应下次她寄钱时带我一起过去看看。
那时候深圳关外的银行非常少,尤其是各个村子里面。加上很多打工者自己或是家人在银行开户(那时还是存折)的也不多,大部分打工者都会选择邮局汇款。那时邮局汇款要收手续费,大概1%的样子。每到月末的那个周末,流塘村里面那个唯一的邮局里汇款的人总是排着长龙,过年之前更是排到了马路上,也算是那个时代的特色之一。
留在身边的钱保管也是不容易。刚开始想宿舍都有保安,应该挺安全的。所以我的钱都放到宿舍的行李箱里。但是后来几个宿舍都先后有人被偷了钱,尤其是那些人多的宿舍里。那时安装摄像头的地方很少,更别说处处可见的员工宿舍了。保安坚持说自己守卫很严,没有放任何不认识的人进宿舍。那只有可能是宿舍里面的人作案了。所以大家都纷纷开始转移放在宿舍里的钱到一些安全的地方。我那时想也没多想,算了算一周要用的钱留在身边,剩下的钱用信封包住,放到办公室里我办公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面,再锁好。因为我想呀,老板的办公室也在一起,他们三个人的办公室里面都有个保险箱。保安每天都要巡逻,那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要偷也应该先偷他们的东西,看不上我这点小钱的。后来我的钱从来没有出过事情,也印证了我的想法。
九月底出粮的时候,宿舍里面的其他三个女孩就问我去不去外面吃点好的。那时我才来几天,没有出粮,也担心会花费太多,就婉言拒绝了。十月底终于拿到工资了,她们又问我去不去吃时,我爽快地答应了。
那天跟着她们,来到了流塘村里的购物广场。她们说那里有几家很不错的酒楼。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喝夜茶,那些小车上的茶点让我目不暇接。我啥也不懂,就由着她们点,我就只管吃。最后结账后大家分账,依稀记得那次吃了十几样茶点。但是那时物价真便宜呀,总共只花三十多,一个人平均不到十元。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会几个女孩子约着一起去吃夜宵,我的体重也在短短的三个月里增长了二十斤,从此再不下100斤,开始了我那断断续续的减肥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