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恢廓,物色迷蒙,又风来送凉,云雾四散,卷而复拢,不时,豆大的雨点渐次飘落。
一只脚踏上卡宴的韩露汐突地转过身来,怔怔地望了韩若冰,适才强挤的微笑瞬间凝固,缓缓走近,蓦地抱了,泪如雨下。
多日来强行藏匿的东西终于在分别的那一刻破防,情绪决泻而出,无所顾忌。
韩若冰紧紧抱了,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不甘在此刻风起云涌。
邱牧阳斜眼去看谢雨文,见她只是定定望了,半是疑惑半是无奈,胸脯强烈起伏却不发一言。
邱牧阳不知如何消解当前的尬局,对于韩若冰、韩露汐两人,他不忍去打扰,但看谢雨文的无助又于心不忍。他左右为难,将目光投向孟凡千身边的郑北,郑北却似视若无睹,麻木不仁的样子,一撇嘴将脸扭向一边,继而又望了紧紧相拥的韩若冰与韩露汐。目不转睛。
“真没小爱灵光。”邱牧阳心里想着,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一眼驾驶位的郎轸行。
郎轸行迟疑片刻,头探出车窗:“姐,该走了,和我师父又不是再不能见面,搞什么难分难舍的?”
韩露汐在韩若冰耳边低语了一声方离身抹了眼泪,复走向谢雨文紧紧地抱了:“妹妹,上京的房子准备好了,随时去玩。”
谢雨文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韩露汐又轻轻地抱了:“我走了,再见。”
韩若冰怔怔地望着卡宴远去,谢雨文走上来挽了胳膊:“哥,这么舍不得?要不跟着一块走吧。”
韩若冰轻拍她的脑袋,把她脑袋扳到肩头,沉默不语。
梁实秋于《送行》中说过“我不愿送人,亦不愿人送我,对于自己真正舍不得离开的人,离别的那一刹像是开刀。”好似在说讨厌离别之苦,其实,不过是其对因离别而有的感情的愈加珍惜而已,大可不必偏颇里解读。恰恰相反,如是说更是说明了大文豪的情深义重,表达了他作为一个性情中人对离别的不舍与失落。
有些东西只有在分别的一刹那才能清晰起来,让你深深地感悟并予你以启示,让你设身处地地去体味并认知与他人的情感关系,认识对方也认识自己,说到底,便是彼此的认知与反思,是人生中必经的成长经历。
其后的“你走,我不去送你;你来,风里雨里,我去接你”完美地诠释了他重情重义的形象。
几日内,韩若冰先后经历了与叶子青和韩露汐的分别,之于内心的情感体验可想而知,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深刻领悟到对于感情这件事,和你在一起的不一定是你最爱的人,应是一个最适合你的人。
一个人的一生,无论男女,你不可能只对一个人动过心,总有一个比你身边人更优秀的人激荡过你的内心,也总有一个比自鸣得意的你还出色的人撼动过你身边的人。
如此情况下所做的就是双方都守住底线,认清现实。
之于韩若冰来说,最合适的人无疑是谢雨文,多年的形影不离使两人已经缺失了新鲜感,反而有了亲人般的感情。韩若冰对此深信不疑,只是他明知自己已离不开谢雨文,还是隐隐去想假如和叶子青也或韩露汐在一起会是什么场景。
这大概就是人的贪欲。
邱牧阳有类似经历自会感同身受,所以事后他并没有和韩若冰就此展开心理交流的打算。他始终认为兄弟之间可以无话不谈,但有些东西是必须自己去慢慢体味的。
不过,他此后几天的闷闷不乐反而引起了韩若冰的注意,在某一天的一个午后韩若冰终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老三,我怎么觉得难受的应该是我,你却把我该有的表情全用了?”
邱牧阳不得已把自己和党湘云去过民政局以及江小爱暗结珠胎的事情告诉了韩若冰。
韩若冰苦笑:“咱俩谁也别说谁了,都是一团糟。”
邱牧阳也是一脸苦笑:“你滞后了,你只是心乱,我身心皆乱,而且是乱作一团。”
韩若冰目光淡然却掷地有声:“要搁以前我会漠然置之,但小湘子的出世,让我偏向于劝合不劝分,你和党湘云离婚证还没出具便有挽回余地,至于江小爱的事情,我劝你慎重考虑,江小爱考虑不到,你也要考虑人家的未来。”
邱牧阳深吸一口气:“我何尝不想,但劝不了,江小爱一意孤行。”
韩若冰默不作声。
邱牧阳问:“大韩,假如叶子青有了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韩若冰斩钉截铁:“不可能,对叶子青,我不会。”
邱牧阳又问:“好,我知道你对叶子青有啥啥初恋情节,保持你的纯真与纯粹,那我问你,韩露汐呢?假如是韩露汐呢?”
韩若冰的回答干净利落:“打掉,必须的,不然她以后怎么生活,还嫁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