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青衣女子回眸:“反正你会当做看不见的。”
斋主点头后道:“我方才下去时,听见了道姑跟我说起这白衣公子的事,他很轻易的看透了静斋的运营理念,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所以我也装作不经意的听了听,他倒是说起了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事?”青衣多了几分兴致。
“关于灾民的。”斋主复述了一遍白泷的说法。
“你认为他说的不对?”青衣平淡的问。
“不,这很干脆且果断,符合江湖人的思考,也不乏市井市侩的实用主义。”斋主说:“第一种方式快刀斩乱麻,第二种方式稍微迂回,却也不错,都可以解了这燃眉之急。”
“肤浅。”青衣女子瞥了眼斋主:“你的理解不够。”
“哦?”斋主也不生气:“愿闻其详。”
“这两种解决方案,一者对应江湖人,一者对应权贵,一者对应武力,一者对于权力。”青衣女子说:“换个角度来思考,他所说的两种方案,其实就是两个阶级,平民百姓以及官僚阶级,倘若说江湖人可以考武力来解决;而权贵靠着权力地位施压来解决,那这个问题本身就不算大,对吗?”
“是。”斋主点头。
“那为什么这群人还是得饿着肚子呢?”青衣指向排成队伍的长龙。
斋主哑然。
“因为江湖人不乐意做这种危险又赚不到名声的苦力。”青衣淡然道:“江湖人太精明了,七成侠客大多都是沽名钓誉,有真才实学往往出自名门正派,又怎么会计较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想着修行证道,想着破天关,成那冷眼看世间风云的神仙,谁会低着头看路,一个个眼高于顶。”
她讽刺冷笑:“公子说的不是江湖侠义能解决问题,恰恰相反,如果它能解决问题,也不会拖延到现在,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少了吗?一点也不少,但有谁管了?不过是心里见着不舒坦便避让开,都不乐意去趟这浑水,主要是和自己无关便可高高挂起。”
青衣说:“侠义?道德?无用至极……这只能用来约束自己,而不能用来约束别人。”
斋主无奈:“姑娘自己也是江湖中人吧。”
“正因为我是,所以我才说侠义精神靠不住。”青衣断然道。
“那位公子也靠不住?”
“……”青衣默然,瞪了一眼斋主后她又说:“我撤回前言,不是侠义精神不行,而是这届的江湖不行。”
斋主失笑,这姑娘也太可爱了,明明如此聪慧,却在这方面意外的好懂:“姑娘说了江湖靠不住,那么官府又如何?过去可都是它来赈灾的,也确实有用,只是今年出了点纰漏……”
青衣女子摇头:“我不懂怎么当官,但这绝不是纰漏,而是处理方式出了问题。”
……
“出了问题?”兰香雪小声问:“出粮赈灾不对吗?”
“对,假如是天灾,可以赈,但这是人祸。”白泷淡淡道:“这里距离天府州不过二十里路,却还是出现了山民劫掠的事,这证明官府从过去就一直在默许这种行为,都说养虎为患,而官府的默许造成了劫掠成风,每年冬日索要粮食也变得自然且毫无风险,百姓敢怒不敢言。”
“于是年年加剧,于是日积月累,治标不治本的行为迟早都会爆发,而现在就是结果,山民已经不是山民而是成了山匪,或许第一次抢劫粮食是因为再不抢就会饿死,而现在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心想着反正还有官府赈粮,多抢点也无所谓。”
“他们平日可以假装是无害的平民百姓,却随时可能变成张牙舞爪的罪犯,在十里八乡横行无阻,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暴力犯罪集团,你想想这么多年来的粮食能养多少人?是不是早已和什么人暗通曲款兵强马壮了?最终就是形成一块难以根绝的毒瘤,彻底失控,变成一群犯罪者的武装集团。”白泷放下碗筷:“我不敢说自己的猜想绝对正确,可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可能对方的下个目标……”
“就是这儿了。”
马蹄飞扬由远及近,慈静斋前方一片骚乱。
村民们听到了动静,回头看去,望见了由远及近的八十骑,心头一凉。
村正呢喃道:“怎么会,他们怎么回来这儿,正要把人赶尽杀绝?!”
一旁的汉子抓住村正的手:“快,快进静斋里躲一躲!”
村正苦笑道:“这么多人?怎么躲……”
他心底是明白的,对面这些贼寇早已不是当初饿的被迫抢粮的山民了,一个个高头大马,这些年都已经披甲换了兵器,普通人怎么斗得过?这静斋里的姑娘都是普通人啊,又不是仙师,哪来的一剑破百甲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