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高中一年级时的阿良良木历是怎样的一个人,那就是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性格扭曲的自我评价,也可以说比现在的状态还更加正常吧。当然,因为还没有遭到吸血鬼的袭击,所以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是彻头彻尾的人类。
话说我现在就读的、小扇转学过来的这所直江津高中是一所相当高升学率的尖子校——而且星期六也要上课,从这个意义上说也很难称之为一般性的高中学校。入学考试的难度也相当高,像我这样的人竟然也能突破这个难关,恐怕也可说是一个奇迹了——不,说是奇迹也太过了,或者说是不知怎么阴差阳错才考了个及格反而更准确。因为在入学后,我就不得不为自己阴差阳错考到及格这件事付出极大的代价——转眼间,我很快就跟不上直江津高中那过于高度的课程节奏。从一年级开始就以迎接大学考试为目标展开的毫无时间空余的课程安排,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相当难以承受的文化冲击。不过即使如此(尽管是某种阴差阳错导致的结果),既然已经入学了就只能咬紧牙关跟上去——我当时还是这么想的。是的……直到第一学期末、即将迎来暑假的那段时期为止。或者应该说是直到期末考试刚结束的时候吧?嗯,总而言之,就是到七月十五日的放学后为止了。
七月十五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放弃了继续当一个认真、正直的普通学生——决心堕落到羽川所说的那种不良学生的境地。不过事实上只不过是变成了吊车尾,就算那天没有发生那种事,我大概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跟不上学习进度的吧。
总之,两年前的七月十五日,我依然把一整天莫名其妙的授课当作耳边风(根本就没有打算跟上进度吧,毕竟连教科书也放着没带走),正准备拖着倦怠的身体踏上归途。很快就到暑假了,很快就到暑假了——我一直在心中唱着这样的咒语。不过考虑到专门为暑假布置的大量作业,就算真的进入了暑假,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虽然勉强撑过了一个学期,但是一想到这种状况要一直持续到毕业为止,我就觉得厌烦不已——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这个时候,我甚至连第一学期也还没有撑过去,而且最终来说也没有能撑过。
人影。有人影挡住了我前进的道路——而且还是三个人影。因为我当时在精神上已经疲惫不堪,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几乎差点就要撞上去了。
「阿良良木。」
听到这个叫声,我才终于抬起了头——只见站在眼前的正是我的三个同班同学。
「可以等一下么?」
向停下脚步的我说出这句话的是蚁暮——蚁暮琵琶。那是一个有点坏心眼的女生,总是喜欢找机会说别人的不是。老实说,这是我相当难以应付的那一类女生——不过擅长应付她的男生,我想应该是不存在的吧。不过,她一直把手插在裙子的口袋里,据说并不是为了故意装酷,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手——实际上从口袋里把手抽出来一看,两手竟然还戴着严严实实的手套,防护措施真是做得非常彻底。据说她是立志要当钢琴演奏家什么的——虽然某些直言不讳的人一听说这件事就说「性格不会反映在声音上」,不过她的演奏听说也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我没有实际上听过,但即使只是传闻,也应该不会是乱说的吧。
总而言之,在我精神正好筋疲力尽的时候被这个难以应付的女生挡住,实在是一种相当难受的状况。
「我接下来还有回家这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
「那算什么,在开玩笑吗?」
简直就像故意找茬似的语气——虽然我并没有开玩笑的打算,但听起来确实是有那样的感觉。
站在蚁暮——记得她的绰号好像是「蚁食」吧——身后的两名女生中的其中一人,雉切则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看向我这边,就像在发呆的样子。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家伙,也不知道该说是我行我素还是生性豁达——有时候会毫无意义的留在放学后的教室里,有时候也会突然间不回校上学。雉切帆河是一个生活态度极其善变的女生——甚至可以说是生活在一个不同次元的世界里。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有点惊讶。那样的女生竟然会跟蚁暮一起参与把我拦住这种集体行动——当然,她也依然保持着眼看别处、事不关己的态度。
「不,我真的是要尽快回家里去啊,我有这样的义务,回家可是我的三大义务的其中一项啊。不瞒你说,我六年级的妹妹现在正被卷入了大规模的纷争中——不,是引发了大规模的纷争,所以完全不能放松警惕啊。」
「啊啊?开玩笑还是免了吧?那是我最讨厌的东西。」
蚁暮似乎真的很不高兴似的说道——我虽然也不是在开玩笑,但这个时期我那两个可爱的妹妹还没有作为「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扬名天下,所以听起来就跟开玩笑没什么两样。
「好啦好啦,冷静一点。」
这时候,另一位女生·糖根向蚁暮安抚道——实际上可能并不是「好啦好啦」,而是「行了行了」的感觉吧。
「阿良良木君,很抱歉在这么忙的时候打扰你,但是能请你一起回去教室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好吗?就当是帮个忙吧。」
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从结果上来说,她的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兑现,不过她应该是没有打算要骗我的吧——糖根轴。由于她的名字,也被人称呼为「icing」。并不是意味着结冰的icing,而是表示糖衣的那个icing(最麻烦的是一年三班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冰熊的男生)。那是一个看起来就充满幸福感的人,而且光看着她也会有幸福的感觉,用过去的形容手法来说就是治愈系的人吧。实际上并不仅限于甜食,她可是一个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有所挑剔照吃不误的大食家。虽然在周围人看来她无论何时都那么幸福,不过据她自己所说,还是在吃东西的时候最幸福——还是自助餐的常客。
「…………」
经过一个学期的共同学习,我对她们三人也分别有了这点程度的认识,不过我可没听说这三人还组成了小圈子。而且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三人站在一起的情景吧?
究竟是经过怎样的对话才发展成这样的状况呢——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似乎等得不耐烦的蚁暮就说出了「真是烦死了耶,阿良良木」这句带着怒气的话。
「你要来,还是不要来,说得明白点嘛。就我来说,你就算不来我也是无所谓的。」
「……我去,我去就行了吧。」
如果我当时更聪明一点的话,这时候应该就不会跟着她们走了——因为我确实是感觉到了某种不安稳的空气。但是我这时候还没有放弃自己的高中生活。当时我虽然对「为什么是这三个人?」感到不可思议,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我才觉得这确实是相当合适的人选。把感觉恶劣的——失礼了,把态度强硬的蚁暮安排在前面,然后选择有某种无法触及的感觉难以形成对话的雉切和治愈系的糖根作为后卫——在这样的布阵面前,我也很难采取对抗的态度。因为一旦在对应上有所失误,搞不好就会对以后的高中生活带来重大的障碍——所以无论如何,我最终也只能赔上自己今后大半部分的学生生活,但即使如此,这时的我除了跟她们一起走之外也别无选择了。
我们回到了教室——回到了位于面向体育馆的那座校舍五楼的一年三班的教室。这时候,在门前站着两个学生,似乎正在等着我们四人回来。此刻我才「啊啊,原来如此」的醒悟了过来。两个学生,男生和女生各有一人——男生在这种状况下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就在于以慢怀敌意的眼神盯着我看的那个女生。那简直是几乎让我怀疑自己身后是不是站着她的杀父仇人的锐利视线。
她的名字叫老仓育(OikuraSodachi)。虽然本人希望被称呼为欧拉,但实际上却被唤作Howmuch。当然这是根据名字根据名字来起的绰号[Oikura在日语中是「多少钱」的意思],不过对平时经常用估价般的眼神来看别人的她来说,这还真是一个相当对头的名字。但是不管如何,我和她也没有发展到彼此以绰号相称的关系——反而对她来说,我简直就跟仇人一样。
老仓是我们班的班长。虽然现在说起班长的话,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只能指代羽川翼一个人(在我的心目中),不过当时羽川的威名还没有现在这么响亮,所以我就向她——
「老仓班长。」
这么打了个招呼——毕竟在那种氛围下实在难以直呼姓名。
「为什么在这里?把我叫来的,是你吗?」
「……快点进去,大家都在等着你啊。」
她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走进了教室里。
跟她站在一起的男生也跟随在后——顺便一提,他就是一年三班的副班长,名字叫做周井通真。他是一个可以称之为认真的代言人般的高中一年级生,简直就像是直江津高中学生的模范般的存在。虽然刚才已经提到过,相对于那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受不了的老仓,反而是他更有班长的样子。但是按照他本人的说法就是「因为我是属于官僚的类型,所以当副班长会更合适」。哪里会有什么官僚类型的高中生啊——我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在整个第一学期里,他都完全贯彻着老仓的影分身的立场,默默地为她统率全班提供着支持——大概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才能吧。然而,我有一次却在电玩中心看到过他的身影。他在跳舞游戏中展现出了相当有魄力有冲劲的动作。自那以后,对于本来跟我不怎么合得来的他,我都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即使是为了不让他为难,我也一直努力避免跟老仓发生冲突。虽然他本人对我应该是没有什么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