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高密县,都在夸你是先知先觉呢!”
“我不是圣贤,毛泽东才是圣贤,邓小平才是圣贤,”蓝脸激动不安地说,
“圣贤都能改天换地,我能干什么?我就是认一个死理:亲兄弟都要分家,一群
杂姓人,硬捏合到一块儿,怎么好得了?没想到,这条死理被我认准了。”蓝脸
眼泪汪汪地说,“老洪,你这条老狗,疯咬了我半辈子,现在,你终于咬不到我
了!我是癞蛤蟆垫桌腿,硬撑了三十年,现在,我终于直起腰来了!把你的酒壶
给我——”
“怎么,你也想喝酒?”
蓝脸一步跨出自己的土地,从洪泰岳手里夺过扁酒壶,扬起脖子,喝了个壶
底朝天,然后,把那壶猛地撇了出去,跪在地上,对着明月,悲喜交集地说:
“老伙计,你看到了,我熬出来了。从今之后,我也可以在太阳底下种地啦……”
()
——这些事都不是我亲眼所见,而是来自道听途说。由于此地出了个写小说
的莫言,就使许多虚构的内容与现实的生活混杂在一起难辨真假。我对你说的应
该是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东西,但非常抱歉的是,莫言小说中的
内容,总是见缝插针般地挤进来,把我的讲述引向一条条歧途。我们知道,莫言
有一部知名度不高的小说《后革命战士》,小说发表后默默无闻,我估计读过此
书的人不会超过一百个,但此书的确塑造了一个极具个性的典型人物。“老铁”,
一个被抓丁当了国民党士兵、随即又被解放军俘虏并参加了解放军接着受伤复员
回乡的人。这样的人以千百万计,是货真价实的小人物。但这个小人物总认为自
己是个大人物,总以为自己的一行一动都影响到国家命运甚至历史进程。当四类
分子被摘帽和右派分子被改正时,当农村实行包产到户时,他都要穿上他的军装
去上访,上访回来就在村里宣布他受到了某个大人物的接见,大人物告诉他中央
出了修正主义,发生了路线斗争。村里人都把“老铁”叫做“革命神经病”。毫
无疑问,莫言小说中这个人物,与洪泰岳很相似,莫言没有直写其名,显然是给
他留下面子。
我说过,我躲在西门家大院门外的暗影里偷窥着大院里的情景。我看到,已
经基本上喝醉了的杨七,端着一碗酒,前仰后合,摇到那群昔日的坏蛋桌旁。这
桌上的人,因为聚会的理由奇特,特容易地勾起了对往昔凄惨岁月的回想,一个
个心情亢奋,很快进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状态。看到昔日的治保主任、这个代表
着无产阶级专政用藤条抽打他们的人,一时都有些吃惊,也有些愠怒。杨七到了
桌边,一手扶着桌沿,一手端着酒碗,舌根发硬、但吐字还算清楚地说:“各位
兄弟、爷们儿,我杨七,当年,多有得罪诸位的地方,今日,杨七我,向你们赔
礼道歉了……”
他将那碗酒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