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跟随着互助进入她的房间,接过她递过来的桃木梳子,小心翼翼地
解开了她背后那个沉甸甸的发囊,那些神奇的美妙的头发如同波浪翻滚而下,直
垂到地上。这是我的朋友第一次触摸到他从少年时期就爱慕着的头发,那股犹如
柠檬油般的清香扑进了他的鼻腔,渗人他的灵魂。
为了使这长达数米的头发能够完全伸展,互助往前移动了几步,膝盖抵着床
沿。我的朋友用臂弯揽住那些头发,极小心极温柔地把梳子插进去,一段一段地、
一绺一绺地往后梳着。实际上她的头发根本无需梳理,它们根根粗壮、沉重、油
滑,从不分权,与其说是梳理它们,不如说他是在抚摸它们,亲近它们,感悟它
们。我的朋友的泪水落在她的头发上,就像水珠溅到鸳鸯的羽毛上,扑簌簌滚动
着,然后便弹落在地。
黄互助叹息一声,便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我的朋友托着她的头发,
站在距她两米开外的地方,犹如替步人教堂的新娘托着长长裙裾的儿童,痴呆呆
地看着前方的风景。
“那么,我们就遂了你儿子的心愿吧……”互助轻声嘟哝着。
我的朋友哭泣着,分拨开那些神发,仿佛一个在垂柳下行走的人,走啊,走
啊,终于走到了终点。互助跪在床上,迎接着他的到来。
这样做了几十次后,我的朋友希望能够与互助面对面Zuo爱,她却冷冷地说:
“不,狗都不是这样的姿势。”
三广场猴戏
2000年元旦过后不久,高密火车站广场上出现了两个耍猴的人和一只猴子。
读者诸君一定猜到了,那只猴子,是由西门闹——驴——牛——猪——狗——猴,
一路轮回转世而来。这只猴子自然是雄性。它不是我们习常所见的那种乖巧的小
猴,而是一只身材巨大的马猴。它毛呈灰绿色,缺少光泽,犹如半枯的青苔。两
眼间距很近,眼窝深陷,目露凶光。双耳紧贴脑袋,犹如两朵灵芝。鼻孔朝天,
大嘴开裂,几乎没有上唇,动不动就龇出牙齿,相貌十分凶恶。它身上还穿着一
件红色的小坎肩,看上去十分滑稽。其实,我们没有理由说它凶恶,也没有理由
说它滑稽,穿上衣服的猴子,不都是这样吗?
猴子的脖子上拴着一条细细的铁链。铁链的一端,连接着一个年轻姑娘的手
腕。不须我说,读者诸君也已猜到,此女就是失踪数年的庞凤凰。与她在一起的
那位男青年,就是同样失踪数年的西门欢。他们俩,上身都穿着鼓鼓囊囊、脏得
已经辨不清本来面目的羽绒服,下身都穿着破烂不堪的牛仔裤,鞋子虽脏,但都
是假冒名牌。庞凤凰染了一头金发,双眉拔得细长如线,右侧的鼻翼上,穿着一
只银环。西门欢的头发染成红色,右侧的眉楞上,穿着一只金环。
高密近年来发展很快,但与大城市相比,毕竟还是小地方。俗话说“林子大
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林子小了,许多鸟就没有。这两只“怪鸟”和一只悍猴
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马上就有好事者,跑去车站派出所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