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藉。
能走路的伤兵都挤在院子里或者趴在窗边看天看云。
人们嘴角挂起久违的笑,看着好天气就像看见了希望。
我扶着他做康复训练的时候问他——“战争结束后,你想做什么?”
兴许是那天太美了,他少有地没说什么“等结束再说”这样的话,而是看着天边落日,勾起一边嘴角,“娶个媳妇,生一男一女,送他们去上学,学校是宽敞明亮的,而不是在破旧的窝棚里,孩子们是会笑的,而不是本该纯真的眼睛里写满恐惧。”
“其实啊。”不知想要说什么,他耳廓泛红挠了挠头,“我虽然说话不讲究,但这都是之前跟我们团长学的,环境太他妈影响人了。其实…我挺喜欢看书的。打完仗,粮食贵,书比粮食便宜,我想着买上一大箱子!慢慢看!”
他歪头看我,“你觉得怎么样?”
他长得高,我才到他胸口位置,费劲儿仰着头,但笑得灿烂,“很好。”
他见我笑,也笑了,又说,“男孩儿就叫——安,女孩儿叫——鹿,好不好?”
“……我说好不好干嘛!关我什么事!”我有些羞恼,“你爱叫什么叫什么!”说着就要跑。
他不顾及腿伤,拄着拐杖就要追上来,但见我跑得太快,又开始扮可怜,“哎哟,哎哟…我这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苏医生,你快来,我疼…。”
明知道他耍无赖,我还是回去了。
“嘿~”他直起身直对我笑,“安就是平安的意思,鹿…你猜什么意思?”
“我不猜,不说拉倒!”我第一次被那种莫名的情愫包围,整个人又激动又不自在。
他也不卖关子了,弯下腰,快趴在我耳朵边上才说,“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那双大眼睛真好看!像小鹿似的!”
又两个多月后,他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
我也被派去做别的工作,忙了大半天,到了晚上饭点儿才有空给他送饭。
却看见,那张熟悉的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的面孔。
我愣了一会儿,在狭窄的过道挡了路被人拍肩膀才回过神走开。
拿着饭缸走出去,一脚刚踏出门,就看见他背着手从门口走进来,嘴里叼着根儿杂草,帽子戴得很正,风纪扣也扣好了,但…怎么看怎么像个军痞。
走到我面前才把手拿出来——是一捧嫩黄色的迎春花。
咔嚓一声!
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去——是一个洋人。拿着相机的洋人,前几天我看见过他,护士长说这是战地记者。
对我笑了笑,那人就离开了。
齐绍铭不在意,继续看着我问,“喜欢不?”
我咳了一声,眼神飘到一旁,闷声“嗯”了一下。
他弯下腰,想看我的表情,我便埋头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