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紧紧的抓住林如海的手,任何词汇都无法描绘她此时的哀伤与痛苦。贾珍柔声细语的安慰,黛玉失神的守着,泪水浸透了脸颊,一直伤到心底,千万声的呼唤再也挽留不住那个离去的身影。
贾珍寸步不离。
贾琏正好担当起责任,调派家人举哀。很快,巡盐御史府内遍挂白幡,上下人等俱身穿孝服。
黛玉换了重孝,哀伤的对贾珍道:“我没有了父亲,以后我就是孤儿了!”贾珍心疼的对她说:“不,你还有我,你还有哥哥!”黛玉扑进贾珍怀里,方才大哭道:“哥哥,爹爹说他是追随老庄去了,让我不要伤心。但我真的做不到啊!我想我爹爹……”
林如海的后事办的很气派,贾琏一面吩咐去请和尚道士来择日,择准停灵,吉日开丧送讣闻。请得一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又有一班道士,打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后园中,灵前高僧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扬州诸官商,感念林如海往日恩德,纷纷前往拜祭,贾珍作为主家负责招待往来宾客。而众人见贾府宁阳侯贾珍亲自迎接,荣府将来的承爵人贾琏总管,都暗自惊讶,赶紧打发从人回去换了贵重的祭品过来。就连原本没打算前来祭奠的,比如漕运李总督、淮扬胡总兵,更有远在金陵的黄节度,以及贾珍麾下副将游击,也不得不派人祭奠。于是林如海的祭典愈加的隆重起来。
黛玉只在后园首领,前堂闯进来一个披麻戴孝的男人,被帖木儿一只手抓着,挡在了外面。
那人嚎哭道:“爹啊,儿子来晚了,我给你尽孝了!”声音嘶哑,好像已经接连哭了很多天一样。
贾珍皱着眉,一声断喝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到这里来诓骗了?给我扔出去!”贾珍久在军中,自有杀气盈身,周遭众人无不避退,有胆小的转身便跑,不留神撞到别人,一齐跌倒,场面混乱不已。
贾珍不悦,命令亲兵:“你们维持秩序,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那些丘八们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听得军令,立刻抽出明晃晃的腰刀,驱赶闲杂人等,但有反抗的,便用刀背狠狠的砸下去。受伤的人还不敢乱吵闹,只能自认倒霉。
也有七八品的小官,仗着自己大小是官儿,训斥了两句。哪知这些丘八反手就是一刀背,“你算什么官?咱们军门是超品的侯爷!滚一边去!”那些官儿瞬间脸涨得青紫,狼狈逃走了。
且说帖木儿得了贾珍的令,手里拎着个人,真个儿要扔出去。但好在贾琏看的准,连忙对贾珍道:“珍大哥,来人好像就是那林昕!”
“林昕?”贾珍回忆了一会,才算将他从遗忘了的角落想起来,便叫帖木儿,“放他进来!”
帖木儿呵呵一笑,随手将他往甬路上扔过来。
林昕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顺势往前爬了几下,在台阶上站起来,在堂中林如海的牌位前嚎啕大哭。
贾珍看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没做戏子真的浪费了。他示意贾琏,让他停下。
贾琏便上前拉住林昕,悄声说道:“侯爷让你别哭了,不然他要用刀子说话了。”
林昕瞬间擦了眼泪,改为小声抽泣。
贾珍走到他跟前,问:“我姑父膝下只有我妹妹一人,什么时候冒出来你这么个孝子来了?”
那林昕畏惧贾珍,微微后退一些,才道:“我……是苏州族内选定的继嗣之人,正经的孝子。”说道这里,他似乎有了底气,竟然对贾珍道:“这些天多亏侯爷照料,林某感激不尽。但以后的事情就是我林家的内事,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贾珍诧异的看着林某人,能这么对他说话的,不是胆上长了毛,活腻了,就是瞎了眼,纯粹愣头青。贾珍对贾琏笑道:“你说这人是不是病了?”
贾琏笑道:“依我看,还病得不轻呢!”
贾珍点头道:“是病就得治,先把他关起来再说!”
贾琏看了林昕一眼,劝道:“他毕竟是林家来的,所图之事咱们心知肚明。既然姑父临终前留有遗嘱,一发交给他看,省的他在这里丢人现眼。”
贾珍自无不可,“遗嘱尚在妹妹那,我去取来,你给我看着这人。”
贾琏将林昕带到旁边去了。
走到后园,贾珍来到黛玉身边。
黛玉形容憔悴,跪在灵前抹泪。贾珍看的一阵心疼,他扶起黛玉一边坐下,“你几日没有休息,不如让紫鹃陪你回去,我替你在这里守着。相信姑父看你这样,也会不忍心的。”
黛玉沙哑着道:“我想多陪陪爹爹。以后就见不着了。”说着,眼泪便下来了。
贾珍替黛玉擦了泪水。黛玉夺过贾珍的锦帕攥着,过了好一会,她才好些,问道:“前边是不是那林昕又来了?”
贾珍忙劝道:“你不用在意,我打发他去了。”
黛玉默默的从怀里拿出一卷白绢,交到贾珍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