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在外干的勾当,凤姐早看在眼里。等贾琏入内,笑道:“我已经派人给了多浑虫一百两银子,跟他说了,让他休了他老婆另娶一个。选个黄道吉日,将那多姑娘儿讨家里来。也省得她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坏了琏二爷的名声。”
贾琏顿时面红耳赤,“胡说什么?我如何会与她相干?”
凤姐眼中泛起厌恶,仍笑道:“咱们公府侯门,三妻四妾算得了什么?何况你还只有一妻一妾,多弄几个在家里,也防着你在外面香的臭的,百无禁忌。”
贾琏自知理亏,笑道:“你也不要多心,实在一时荒唐,以后再也不会了。”
凤姐得理不饶人,“什么再也不会了?你去一趟江南,带回来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既然老太太也准了,我只好忍气吞声罢了。但咱们女儿病了,要你斋戒,你却去勾搭那个破烂货!两府里谁不知道她人尽可夫,与外头的私窠子半掩门有何区别?”她声音越来越尖利起来:“你若是去青楼嫖,去赌,我也不说什么,只当你风流习性。但你如何让她上了你的身?”
贾琏恼羞成怒,“你够了,区区一个女人,又不是不回来了,也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你也给了她家银子,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凤姐冷笑:“果真琏二爷腰杆硬了!我是可怜你自甘堕落,连那种货色也入的你二爷的眼。我为你悲哀,也为自己和平儿悲哀。什么时候我王熙凤和那不要脸的多姑娘要同侍一夫了?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脏了臭了!”
贾琏怒道:“再说一遍,这事儿结了,我没说过要讨她进来。”
凤姐哭着,大声闹道:“你还说没有?你和她再床上海誓山盟,口口声声的要休了我,把章姨娘扶正了,再纳平儿和她为妾。都已经盘算清楚了,什么时候休我?我好收拾东西回王家去!”
凤姐大吵大闹,很快阖府无人不知。王夫人邢夫人都来劝和,凤姐越想越气,哭道:“他以后休想近我的身!”连老太太也叫贾琏过去骂了一通。
转眼,贾琏不得不再搬出去。长夜漫漫,如何挨得过?忍了一日,实在熬不住,又唤了多姑娘来。时间一长,有好事的,干脆把多姑娘唤作多姨娘的。
凤姐又大闹了几次,把那多姑娘卖到了锦香院。贾琏怒气冲冲,赌气不回院里,竟就此分居两处,索性放开了手,正大光明的置起了屋里人,养小老婆。
连凤姐也没料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本只想抓了贾琏的短处,以后好拿捏他,结果玩砸了,此后真的守了活寡。
其实,也不不是守活寡,贾珍隔三岔五的悄悄安慰她,还有平儿。
第一百七十六章惊骇又是半章
凤姐与贾琏之事在荣府闹得沸沸扬扬。原本一贯善于屈从的贾琏在偷娶章姨娘,生下子嗣以后,终于大展雄风,不在把凤姐儿放在眼里,以凤姐这么刚强的性子,美人胚子一般,也免不了丈夫的嫌弃,一时间都为之叹息不平。以至于凤姐的口碑居然一点点的扭转过来,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凤姐只伤心痛苦了一天,第二日便在老太太太太跟前谈笑自若,丝毫看不出这件事的影响。老太太也怕她憋在心里坏事,特意找了她去:“凤丫头,你也别难过,我才教训了贾琏那坏胚子,不该贪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屋子里拉。那混账老婆既然被你卖了,也算是给我除了一口气,这事儿也算结了。你们毕竟年轻,经的事儿有限,公府侯门哪家没有些糟心事?只是都心照不宣罢了。琏哥儿有错,但总不比那边珍哥儿,他家里头不管青楼里的,还是奴才秧子,都不忌口的。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凡事需放宽心些。任贾琏他里外有多少,她们是不是得宠,你都是正房,且英哥儿必定是你的儿子,只能叫你母亲的。若是贾琏有半点坏心思,想休了你,把外头的女人扶正了,我早就警告他了,他要是敢换了你,我就换了他,荣国府的爵位轮不到他继承!所以,凤丫头,有我老婆子给你撑腰,万事无需忧心,还是帮你太太把家里打理好,才是正经。”
凤姐两眼红红的,拿着帕子抹眼泪。
老太太又劝道:“只有一点,凤丫头,我需得事先给你说明了。当初我见你们子嗣颇为艰难,所以就准了外头那女人生下孩子,等过了足月,便接回来。英哥儿是长房独孙,若你们没有嫡子,需由你亲自抚养,等将来他长大了,也与亲生是一样的了。”她太太不厌其烦的劝诫,无非是在警告凤姐,英哥儿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凤姐忙擦了眼泪,“既是他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纵然对他有再大的怨气,也不可能迁怒到孩子身上。”
老太太才点点头:“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也能放心了。”
等凤姐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便再也控制不住,躲进自家房里痛哭起来。以前总以为老太太是宠着她的护着她的,即便不如宝玉,有时甚至不如黛玉,但她总比其他人要好,到了今儿才知道,老太太其实并不是宠她,只是需要她打趣逗乐解闷罢了。一旦有事,就会拿出大家子的规矩出来说教。
孙子总比孙子媳妇要亲的。更何况还有一个重孙子?
外姓的孙子媳妇更要靠边站了。
凤姐哭湿锦被,他正牌子的婆婆邢夫人只开始轻飘飘说了两句,之后竟然不闻不问,既没有责问贾琏,更没有安慰凤姐,似乎根本不关她的事儿一样。太太倒是来关心的问了两次,但她也只是交待她修养几天,要不要让大嫂子李纨替她管理几天。她的心也渐渐的冷了,在这座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荣国府内,在别人眼里,她王熙凤高高在上,其实有谁真正关心她爱护她?
也只是一个可怜人吧!
她回过头来细细想想,竟然只有贾珍,这个害她失了贞洁,动不动就喝令她不能这样做,不能那样做,很少假以辞色的人,才是真的关心他的。
此时此刻,凤姐内心中对贾珍竖起的一堵厚厚的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垮塌了。我们说女人总是需要依靠的,当凤姐发现荣国府已经不足以让她依靠,丢掉幻想,真正全身心的投入贾珍怀里,便也顺理成章了。
所以,当凤姐再次擦干眼泪的时候,她的命运轨迹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一日,凤姐才从王夫人房里出来,头上沁着冷汗,平儿扶她在廊上坐下,“奶奶,你也歇歇吧。这么劳心费力的,值得么?还是保住自己的身子要紧。”
凤姐叹口气,她也只在平儿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我岂能让他们得意了去?等我抓几个祭旗!”
平儿有心宽慰道:“奶奶,就让他们笑去,这家里凭你累成什么样儿,也没人跟你说句好话,何苦来?这家谁爱管谁管去?咱们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学一学大奶奶,万事不操心,无论怎么样,还能少了咱们的一份?”
凤姐啐道:“放屁!我如何能像她?她可以万事不管,是因为有兰哥儿。我呢?”说到此节,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