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愈发急了,声音发颤,“宝玉?”
晴雯等面面相觑,“咱们快走把吧!这人真病了!”
宝玉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嘴里面念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这时,她们几个都急了,显见的病的不轻,要是烧坏了脑子,她们荣国府少了一个活宝贝,岂不是更加没脸了?
只听宝玉忽然停在院中,大笑了一声道:“是了,这就是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晴雯恼道:“什么这个证那个证的?”
香菱念了几句,“这好像是一首偈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宝钗和黛玉走了过来,好奇的听了。宝钗问道:“这人悟了?”
黛玉笑道:“连书都没看全过,他还参禅呢!得了些只鳞片爪,就能成佛了道了?且看吧,指不定拐到那个犄角旮旯里面了呢!”
正说着,宝玉回复了清明,他见宝钗黛玉都在,高兴了走过来。
黛玉便问:“你悟了什么?可说给我们听么?”
宝玉犹沉浸在欣喜中,“往日,我以为喜欢宝姐姐,也喜欢林妹妹,为你们不了解我的心而忧劳伤神。其实是我错了,我喜欢的只是喜欢宝姐姐的仙姿佚貌,林妹妹的灵窍逸秀,既是你们,也不是你们。是无有证,便无需去证。”也就是说,他喜欢的只是她们身上的特质——美,美的外表,美的心灵,而并不是喜欢她们的人本身。也就是说,你们在也好,不在也好,都不影响他追求美的脚步。也就是说,美是超越界限的,不论男女,只要是美的,都值得他去追寻。也就是说,宝玉已经迈出了成为渣男的决定性一步。
于是黛玉和宝钗面面相觑,这么有深意的禅机,却悟出了如此浅薄轻佻的道理?
她们失望了,是一种放弃了的失望。
曾经她们也曾倾心于他,以为聪明灵秀,多少勋贵公子不能及他,即便偏僻乖张说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到底些许感动。
而今竟然舍去这一点可敬之处,陷入皮肤淫滥之蠢物,如坠万丈迷津不能自拔。
叹叹叹!
“姐姐,咱们走吧!”黛玉淡淡的道,不再看宝玉一眼。
宝钗点点头:“袭人,你也跟我们走吧!让宝玉一个人清净一下,他,不需要你们了。”
袭人无法领会宝玉刚才说的,但她相信薛姑娘不会骗她。
宝玉眼睛里已经没有她了,或者会有一个同样叫袭人的丫头,但那已经不是她了。他需要的是她,而不是她这个人。
麝月拉着袭人,袭人两步三回头的看着还在发呆的宝玉,别了吧!心痛、泪流、绝望。
宝玉还在领悟南华经上的道理,茗烟急匆匆的跑过来,“我的爷,可找到你了!外头冯大爷、卫大爷、陈大爷,还有许久不见的柳大爷正在外头等着你要见呢!”
“什么?柳二郎也来了吗?”宝玉大喜,这柳湘莲正是同道中人!不得不见!“走,咱们快走!”
且不说宝玉如何,贾珍在宴上不知喝了多少酒,只觉双腿飘软,实在不能再喝了,便叫贾琏、贾芸替着。
出的堂来,他交代黄安,“凡今儿送了礼的,开列官爵姓名,亲自到了的,另写出来注明了。往后啊,要记住这些人,迎来送往不可轻忽了。至于其他人,除了四王那几位,等而下之就可以了。”
这也是贾珍此次打醮的目的,来了的都是朋友,上折子弹劾的,都是敌人,既没来,又没弹劾的,算是中立,以后打击报复算是分清了敌我。
到了后头,楼上尤氏及许多贵妇陪着老太太看戏说话,老太太纵然心中受创多过高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装作欣欣然的受奉承。
贾珍摇摇晃晃的走进来,晴雯等都捏着鼻子,恼道:“果然喝醉了!”
便扶着他至楼下那所净室,换了衣裳鞋袜。
贾珍心里念着黛玉,如何肯留她们在?急急的将她们赶了出来。
不多时,王夫人也下了楼来,心事重重的来找贾珍。
只见他精神尚好,慢条斯理的喝着浓茶。“婶子此来,可是为了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