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转头看向冯去疾。
他当然已经心知肚明了。
昨天刚将端木家满门抄入大牢,今天冯去疾就来访。自从他担任治粟内史以来,除了王翦以外,又有哪位朝中重臣登门?
这些人大部分都不肯登门,原因再明显不过:他们在避免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
究竟为什么要避免牵扯?
答案很简单,因为大家都认为他是嬴政的私生子。若在这时公开登门,等于是宣布立场。
未来的大秦一定会有一场激烈的储君之争。在没有弄清楚皇帝的意图之前,随便站队并不是明智之举。
冯去疾又是何许人也?
如果仔细追究,冯去疾是扶苏的半个师傅。他一直主张仁政治国,与儒家思想几乎一致。
冯去疾和儒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扶苏的支持更是坚定不移。
虽然他的治粟内史之位是由冯去疾推荐的,但那仅仅是在公务上。私下里,冯去疾绝不会主动来访。
既然如此,这次冯去疾主动登门,肯定是有所图谋。端木氏的家主端木子贡乃是孔门十哲之一,天下儒生的领袖。现在端木氏遭到清算,冯去疾出面求情也合乎常理。
“右相大人,我实话实说吧,这件事无论您还是陛下来求情,我都只能呈上官印。关乎大秦未来的决策,任何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苏牧眯起眼睛说道。
“竟然如此严重?”冯去疾皱着眉头说道。
“比您想象的还要严重。”苏牧认真地看着冯去疾,“钱财**人心,商人追逐利益。一旦利益足够诱人,他们就会将自己的良心彻底埋葬。”
“商人的本质就是资本,若一个国家被资本操控,早晚会被外敌侵犯。”苏牧说道。
冯去疾眉头依旧紧锁,不解地问道:“既然你说资本如此危险,那你为何还要放任它发展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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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国家的兴旺离不开这些资本的支持,但我亲自将他们扶植壮大,自然也会亲手控制他们的缰绳!”苏牧的目光逐渐转冷,“在我的规则之下,你们可以放纵行事,但一旦越过红线,我会亲手送你们上黄泉路!”
“因此,如果冯大人只是为这些人求情,那您还是请回吧!”苏牧毫不犹豫地说道。
……
冯去疾被苏牧的决心深深震撼,他没想到苏牧不仅会明确拒绝,还会如此坦率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冯去疾原本以为,苏牧之所以打击端木氏,是因为国债事件中端木氏未给他足够的面子。清氏商行已经被苏牧整顿收纳,显然已经臣服。于是,大家都在猜测苏牧开始秋后算账,计划逐一处理七大商行。
然而,冯去疾完全没料到,苏牧的动机竟然是如此。“你对未来真的这么有信心?”冯去疾带着疑问问。
苏牧点了点头,回答道:“商贸是国家间最重要的纽带,也是最容易建立的桥梁。”
“大秦的未来必将成为更强大的存在,西方还有能与我们抗衡的强国。要想摧毁一个国家,未必只能靠武力征服。”
“经济战争也是一种强有力的征服方式!”苏牧接着说道,“未来的商行将变得非常强大,如果我们不加以限制,它们可能会如同今天的法律一样,最终反噬自己!”
“所以我必须在它们成长起来之前,明确告知这些商行,大秦才是他们的根本所在。如果没有大秦,他们什么都不是,像无根的浮萍不可能长久存在。无论外界如何评价我,说我公报私仇也好,说我贪婪无情也罢,我都必须让他们明白,离开了大秦,离开了治粟内史,他们将任由我摆布!”
冯去疾呆滞地望着苏牧,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些话。
良久,冯去疾才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自责。太粗心了!
从头到尾,他竟然忘记了这一点:苏牧不仅具备治国才能,而且是一个冷酷决断、手段残忍的人。尽管苏牧年纪轻轻,目前的作为让人感到意外,但绝不能忽略他的本质。
这是一个能在暴雪中孤身潜行,于雪原中寻找敌踪的孤狼;他是一个在绝境中寻找机会,一旦看准时机就会一举歼灭敌人的恶狼;他还是一只谋而后动,让敌人措手不及的狡猾之狼!
冯去疾不禁感慨,这么多复杂的特质怎么可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种综合能力,简直像是昔日鬼谷的传承!
冯去疾真的开始怀疑,苏牧是否出自鬼谷。如果不是出自鬼谷,又怎会有这样的师父教导出这般人物?俗语云,鬼谷传人一出,天下为之大变!
思虑良久后,冯去疾并未离开。
“您所说的,虽然老夫并不完全明白,却也不会反驳。但有一件事,你必须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