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群山环抱的一马平川上,我倚在四爷的身边,遥望着蜿蜒的易水,萧瑟而荒凉的黄金台,几个时辰之前还被顽固的指尖拒绝触碰的字迹,如今已在唇边踯躅着不肯离去。
“你念了这么多遍,不腻啊?”身边的中年帅哥终于忍无可忍,高傲的嘴角微微翘起,不过,纵容的目光里却漾出一丝无药可救的叹息。
“难得你这么诚心的夸我,怎么能不多念上几遍?”我理直气壮的反问过去。
“夸你,哪里有?”帅哥有一点点迷惑。
“自然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
“这…”四爷不禁失声笑了出来,侧过身捧起我的脸道,“如果,玉儿的眉毛再弯一点,眼睛再大一点,鼻子再挺一点,嘴巴再小一点,那就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明知道他在说笑,心却一下子沉了下来,郁郁的想起梦里的一个影子,不禁脱口道:“你说的人好像年明丽。”
年明丽,这个名字实在是煞风景。胸中的悔意刚刚浮起,他温柔的目光,也已经暗了下来,手指踌躇着在我的下巴上游走。
“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记得,”我不自然的转开目光,抱着破罐破摔的心理,继续说,“可我也记得,今天之前的七十二个日日夜夜,你都陪在别人的身边。”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才跑出来?” 他的声音似乎并不气恼,却带出一点点挑衅的味道。
“我…”心理掂量着,不知道该怎样作答。只觉得自己也没有想到,我对梦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竟一直是心存妒嫉。如果,那一天没有被劫走,那又会如何呢?
“恨我宠年氏?”那个略带压迫性的声音似乎一定要把我心里曾经可以忽略掉的东西挖掘出来。
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只好有些酸溜溜的说:“也说不上恨,只不过以后,就不能把别人都当作不存在了。”
“你呀!”他对这个答案似乎还算满意,但口气却有些无奈,“平时到不见你抱怨,怎么今儿个就较起真了呢?公羊传里不是说,诸侯一聘九女,天子一娶十二女。这是礼法规矩,难道都顾不得了?”
“什么公羊传,还不都是你们男人写出来糊弄女人的。”我很不屑的撇了撇嘴,“要是能有个女人写一本母羊传,肯定不这么说!”
“啊?!哈哈哈哈…”他一愣,随即松开手,喷笑了出来。
“难道不是吗?”心情突然大好,把手伸到他的怀里,搔他的痒。
“也许吧。不过我真高兴,玉儿,你又在我身边了。”他抓住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要是你的另外八个女人也跑了,那你是不是也会这么说,我的王爷?” 蹭着他紫貂皮的暖袖,轻笑着问道。
他沉下脸,一本正经的问:“那你以为我会为了别人,在大年初一的夜里就溜出京城?”
“不会吗?难道有什么两样?”我有点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尽量说得轻描淡写。
“不会。”他突然扳起我的脸,强迫性的对上他的眼睛,“你,不是别人,至少在我心里。”
心头蓦的一颤,仿佛注满颜色的彩盘在眼前翻倒,有斑斓蛊惑的的情感蒙住了我的视线。本以为经历太久的爱情终将归于平淡,可一次又一次,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却依旧可以让蛰伏在内心最深处的种子轻易的破土而出,既欢乐却又痛楚。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我早该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当他在追寻梦想的道路上前行,或许爱情,对他而言,只是偶然才会触碰的一种奢侈品。所以一世的时光,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他相见。也许,能让他驻足那一刻,回一回头,应该也是莫大的幸福的吧。
不知不觉中,暮色渐渐西垂,我们追随着晚霞的足迹向山下走去。“其实,早就想来找你,可老八突然告了病假,户部又忙着给十四弟筹措粮草的事,实在是分不开身。”四爷把我紧紧地揽在怀里,声音难得的轻柔悦耳。
原来如此,心中一阵恼恨,这个八佛爷,难得前些日子他会这么有耐心,原来是把这愁人的差事都推给了我的老公。
“而且,这一次还是多亏了弘时。”身旁的人并不知晓我的心事,继续道,“园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要不是他告诉我说看到耿府的马车,我还不知道该去哪找你呢。”
“不是有个叫锦琳的…”不对,自己可是偷跑出来的,怎么会事先告诉别人?讪讪的收住口,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锦什么?”还好,他似乎并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此处锦山秀水,苍松翠柏,巍峨挺秀,气势磅礴。这么好景致,不知道是叫个什么名?”我东拉西扯的搪塞着,笑得有些不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