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蒂最终离开了客厅,走进他们的房间时,屋里的地板上落下方方正正一大块月光,他和怀中人的影子又落在这一大块月光之中。
他们能永远这样吗?
就像现在,还在彼此身边。
作为一个他在遥远的火车上一见钟情的人,作为一个在那之后一直和他互相陪伴的人,一个他为之改变生活的人,或者说,是一个让他的生活严重偏离了轨迹的人,如果她先离开了,他猜测自己要花上余生的几十年、一辈子以至于几代人的时间才能完全把她忘却。
一想到以后没有她,他就能预见在每个工作日的夜晚、每个星期日一整天是怎样的空洞和悲伤,他的某一部分已经阻拦不住的向前奔去,似乎在失去她很久之后,又传来点滴消息。
那时的他一定茫然无措:从阳台来回移动的望远镜,从庭院里看到的盛放的风景,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再去看一次,和她一起,或许现在他也曾忽略了一些他可能从未注意的角落,清晨她为自己磨咖啡的声响,每日上班前被她靠着那扇门发出的嘎吱声,窗户打开和关闭的咔嚓声,她的床单和毛巾上的气味,仿佛在他想接触它们之前就已经飘走了。
“巴蒂,你又在发呆,”阿洛挣扎着想下去,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诉说滚烫的爱,但你已经改不了了,所以我希望下辈子,你能像说火鸡的语言一样流利的用人类的语言对我和儿子表达爱意,这对于我们来说十分重要。”
巴蒂把她放回床上,仔细的盖好被子,她在厚重的毛毯被子下面看起来瘦弱的十分可怜,只有一小块隆起,但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把那块怀表放在她枕头边,钻进被子里,他恐惧的搂着她,这些日子的不安让他艰难的问出了埋在心底的话。
“阿洛,你就告诉我吧,你到底想怎么做?我不明白,但我有预感,你一定想让我为他做点什么,这才是你的风格,我不敢相信这件事会就这么算了,我总觉得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那种感觉很不好,它让我恐慌,难以入睡。”
“我的确有了想法,但我知道你同意的希望渺茫,所以我还在思索,”阿洛沉吟着说,“多和我下巫师棋吧,亲爱的,我只有在下棋的时候才能放松和专注,也只有在这种时刻,我才感觉到我是能战胜你的。”
“可是你早就战胜我了,你一直在战胜我,”巴蒂对着她小声恳求,“亲爱的,你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我希望你恢复健康,而不是这样一天天虚弱下去,如果你不能把我也带走,就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巴蒂,我想喝牛奶,”阿洛突兀的说,对他的恳求避之不谈,“树莓味。”
巴蒂起身,把小精灵端来的那杯彻底冷掉的牛奶递给她,阿洛抖着手接过了杯子,她现在的身体似乎连拿起一杯无足轻重的牛奶都显得有些吃力了,但她稳住了杯子,喝掉了丈夫要求她每天都要喝的牛奶。
她又钻进丈夫怀里,喃喃道,“太冷了,你说阿兹卡班会让他们穿厚一点儿的衣服吗?我看他的长袍又破又旧,我很担心。”
“等我回了魔法部,立刻就让人送厚一些的袍子进去,”巴蒂怕她忧虑过重,连连保证,“你先担心自己,好吗?你的身体太冷了。”
如果说巴蒂的身体是个火炉,那阿洛的身体简直就像一块寒冰,他不停的把妻子翻来翻去,像烤馅饼一样让她全身都染上自己的气味,保存自己的体温。
阿洛被他弄得意识模糊,她没有力气反抗,也没打算反抗,迷迷糊糊中,她又想起了自己假装中迷情剂的那一天,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们的感情就像一列疾驰的火车,不停驶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那天晚上,她回忆起和巴蒂下过的每一局棋,她从一局飞向另一局,每一局都精美绝伦,每一局都注入了不同程度的爱。
但是当一切都时过境迁,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这种爱选择了复杂的反复和神秘的路途。
这种爱注定是毁灭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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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超级大刀
第57章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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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2月25日,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
洞穴般的石头厨房里生着一堆噼噼啪啪的火,上面架着一只坩埚,阿洛把一束束双耳草撕碎了扔进汤剂里,尽管她用面纱蒙着口鼻,仍然被呛得不停咳嗽。
她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甜,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她的身体里喷薄而出,但她忍住了,手下一刻不停的把一些蚂蟥捅进埚底,又把一些死草蛉虫倒在蚂蟥上不停搅拌,等药剂的颜色变得透明,这才转身弯下腰,拉下面纱重重的咳嗽起来。
一摊几乎浓到发黑的血液突然喷溅到了石头地板上,阿洛盯着那些红色的痕迹,没有惊讶,只是抹了抹嘴角,慢慢直起身,又转回去把非洲干树蛇皮扔进坩埚里。
不多时,锅中冒出一股股浓密的黑烟,阿洛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她能听到冒着气泡的、糖浆一般浓稠的汤剂在咕嘟咕嘟的响着。
巴蒂从魔法部回来时,刚好看到妻子在厨房里熬魔药,他立刻凑到近前,此刻这份汤剂看上去像是黑乎乎的黏稠的泥浆,正懒洋洋的泛着泡泡。
阿洛用长柄勺子舀起大团汤剂,倒进两个小瓶子和一个酒壶中,她的手颤抖着,把从儿子卧室找到的一根金发放进第一只小瓶子中。
汤剂响声大作,像一锅滚开的水,并且起劲的泛着泡沫,一秒钟后,它就变成了一种漂亮的浅金色——儿子头发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