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电梯震颤着停住了,一个空洞的女声说道,“第四层,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包含野兽、异类和幽灵办公室、妖精联络处和害虫咨询处。”
栅栏门再次打开,放进来两个巫师,还有几架淡紫色的纸飞机,绕着电梯顶部的灯泡飞舞。
“下午好,小克劳奇夫人。”一个大胡子男巫笑着对阿洛说,他是卡斯珀手下的一位主任。
阿洛眨眨眼睛,微笑着对他也问了声好,电梯又吱嘎上升。
很快电梯又停了下来,栅栏门再次打开。
“第二层,魔法法律执行司,包含禁止滥用魔法司、傲罗指挥部和威森加摩管理机构。”那个空洞的女声说。
阿洛迫不及待的走出电梯,金色栅栏门一关,她就急促的往傲罗指挥部走去。
这是一条两边满是房门的走廊,路过一个窗户时,秋日快要下山的微弱阳光洒落进来——魔法部在地底下,这些是施了魔法的窗户,魔法维修保养处决定这里每天是什么天气,据说有一次魔法部刮了两个月的飓风,因为那些巫师想涨工资。
穿过两扇沉重的栎木大门后,阿洛进入了傲罗指挥部那拥有许多小隔间的开放区域,里面仍然那么热闹,字条和纸飞机飞来飞去,像一枚枚灵巧的小飞镖,她熟门熟路的走过一排排小隔间,走到最尽头的一个小隔间里。
从四面八方朝她微笑、眨巴眼睛的正是阿洛自己的脸——隔间的挡板上密密麻麻的贴着她的照片,当然也包括那张她在婚礼上挽着丈夫的手臂、笑得很甜的夫妻合影。
巴蒂正皱着眉,专心致志的伏案处理公务,和那些闲聊的傲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洛去离这不远的饮水区端了一杯咖啡来,又用魔法把它变凉,这才轻手轻脚的回到他的隔间,把咖啡放在他手边。
巴蒂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公务,他机械的喝了一口咖啡,连同事们突然低下去的吵闹声也没有注意到,直到五点时,下班的铃声响起,一些人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冲向门外,往电梯的方向去了,他终于抬起头,舒展了四肢和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一双手搭在他肩上。
巴蒂一瞬间浑身紧绷,精神也高度集中——这个人离他太近了,但是他居然没有发现!
然后那双手轻轻的捏了两把他的肌肉,在他肩膀和脖颈间滑动着按揉,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这双手的主人让他安心,他没发现她是正常的,他永远无法对他的妻子提高警惕,他更不会防备她——这是他的本能。
“巴蒂,今天不要加班好吗?”阿洛轻声的说,“我们晚一点儿回家,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巴蒂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好,其实本来今天就打算早点回家的,已经周五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
“走——”巴蒂刚想起身,就被她按住了。
他向后仰头时,阿洛也低下了头,在长长的、垂落的银发之下,两人熟练的吻了对方的唇。
“我觉得我真的很开心。”巴蒂喃喃的说。
“我也是,我们余生都可以这样过。”
巴蒂盯着她的眼睛,他实在爱极了她搅动一切的思绪,仿佛生命是由毫无意义的小纸片组成的,一旦她动手折纸,这些纸片就变成了小小的纸模。
他总是想标记时间暂停的那些瞬间,这与她脱不了关系,但他也知道,那些瞬间其实毫无意义,除非它们在他所爱之人心中回荡,否则它们只能停留在他的身体里,在他余生的时间里慢慢溃烂。
在他们重生这两年的相处中,他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份信任感——上辈子他从未有过的那种信任感——关于她对他的爱会不会比他浓烈,会不会比她对儿子还强烈,虽然他一直对她说:谢谢你爱我,可他心里是不确定的,而她并不相信他真的不在意上辈子的事了,她一直用温柔的指尖和嘴唇抚慰他,没有让他缩回他那像海螺一样厚重的壳子里。
这是十月的一个星期五,没那么冷,也没那么温暖,就是最最普通的那种秋日夜晚,夜幕早早降临,预示着漫长冬季的到来,虽然寒冷,但空气中还有一丝丝暖意。
年轻的夫妻安安静静的走在街道上,似乎在沿着查林十字街散步,街上空空荡荡,巴蒂一直都很喜欢这种绝对的寂静,尤其是跟妻子在一起的时候,夜晚的玄武岩街道仿佛蒙上了一层釉彩般的光芒,偶有一两盏街灯为伦敦投下微弱的橘色灯光。
阿洛带着他在穿绿色尼龙裙的假人面前站定,穿过冰凉的玻璃橱窗,对未来满心期待。
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进入圣芒戈,阿洛之前已经用猫头鹰联系了海伦,得知她今晚在医院值夜班,她想着万一是她弄错了,只是不合胃口,她就可以悄悄离开,不会那么大张旗鼓。
但是万一呢?万一是她的儿子又回到了她的肚子里呢?上辈子巴蒂因为体检的事误会了她,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了。
他上辈子想陪她体检,于是这辈子她就要他陪自己体检。
两人穿过候诊室,路过一排排男女巫师坐的、摇摇晃晃的木椅,再通过问询处旁边的双扇门上了一架摇摇欲坠的楼梯,阿洛亲密的挽着丈夫的手臂,他们并排往六楼的茶室走去。
“巴蒂,你害怕吗?”阿洛边走边问。
“我并不会害怕他本身,我害怕的是他带来的严重后果,”巴蒂的脚步顿了顿,但他也没有停下,“孩子是母亲的软肋,如果他不是我们的儿子,他不会影响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