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儿去书院,连人家的门都没进去过一次。
别说看门人了,门口的大黄狗远远看见他俩,就呲着个大牙,看起来像要生吞了他们俩。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梅花书院不欢迎他们。
又穷,年龄又大,拿不出束脩,考不出成绩,就是跑断了腿,也进不了门啊。
偏偏家主是个睁眼瞎,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感动。
六安跟在谢焘身后,臊眉耷眼,了无生气。
走到苍梧斋时,里面跑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抱住谢焘的大腿。
“爹爹,我想吃糖人,想吃橙酿蟹,你带我去清风楼好不好?我不想天天吃粥。”
谢六娘紧紧抱住谢焘,不愿意松开。
现在的谢六娘与以前几乎判若两人,两个发髻松松散散,似乎随时都要散开。
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大热天儿的,穿着幼时的棉布春衣,又小又厚。
原来圆乎乎的小脸肉眼可见瘦下来,还有些脏污在双颊。
家里天天喝粥,她现在看到白粥都想反胃。
“六娘乖。”谢焘轻轻掰开女儿的手,“爹爹回来给你买好吃的,一个兔子糖人好不好?”
听到有糖人吃,小姑娘依言松开了手。
她看着谢焘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想哭,却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枕头’叫唤一声,谢六娘忙跑过去,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伙伴了。
两人刚走近梅花书院,六安便做好了防御的姿势,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黄毛狗。
门房面容仍然冷着脸,塞给谢焘一张帖子。
谢焘展开,却是准予入院的通知。
“我、我可以进入书院读书了?”谢焘有些不敢置信,结巴着门房。
门房是个年轻后生,对于这个一天跑八趟的老人全无好感。
“帖子上不是写了吗?自己看!”门房语气不善。
谢焘全然不在意门房的态度,“多谢小哥儿,我这就回去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你看看这是哪里?梅花书院!”门房就瞧不上他这乡巴佬的劲儿,“从书本纸墨到衣服被褥,应有尽有,京城哪家书院能有这样的大手笔?”
“山长说了,你进去读书可以,但不能住在书院。你年龄大了,万一有个好歹,书院不负责。”
谢焘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小哥儿说的是,家中还有幼女,须得小老儿每日返家照料。”
今天这门房小哥儿是态度最好的一次了,他心里不觉得怨恼,反而庆幸。
六安觉得蹊跷,为何连续跑了月余,从来不让进门,今日却突然同意入院?
“小哥,敢问……”六安高声问道。
门房头也不回,回道:“你呀,撞了大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