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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绝境（第3页）

小姑娘有些惊慌，而后又迅速镇定了下来，把手机拿给我看。

在小姑娘的手机里是我和楚阳相依而坐的照片。

我跟她说：“删了，把照片删了，不要乱发。”

那姑娘不解地看着我问：“为什么？你是明星吗？还是你抱的是别人的妻子？”

我说：“你上网看看就知道了。不要发，删了，知道吗？”

她看起来被我吓得不轻，真的删了照片。我又回到了座位上，楚阳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我记得她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窗外。

“后悔吗？后悔嫁给我。”

“不，一点也不。”她笑着跟我说，那笑容很苍白，夹杂着很多情绪。

“我们以后就生活在农村，我继续开快递公司，你给我帮忙就行。”

“好啊！”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你和何生来理发。那时候的你看起来很忧郁，你那忧郁的气质让你看起来独特极了。”她边说边笑，我跟着她的回忆一起回到了过去。

同样的日子，再次想起来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了。那些曾经的痛苦变得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美好。

楚阳一边说，一边向我怀里又靠了靠。

她还是很会讲故事，我们成了故事里的人，她一边讲，一边笑。我们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坐在一起回忆着过去。火车在飞速前行着，上海的生活在我们的记忆中逐渐模糊，我们的人生又一次重启了。

我怎样也不会想到，我能拥有这样一段时光。这两年我日日惶恐、夜夜难眠。人虽然从那个地方出来了，可是我的心还是被囚禁着，并没有得到解放。这次真正经历死亡之后，那个牢笼突然之间被打开了，消失不见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我仿佛不再是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楚阳跟我说：“何光，你现在温柔的样子，让我很恍惚。”

我笑着把她拥得更紧了。她就那样乖巧地靠在我的怀里，享受着这短暂的幸福时光。因为我们都知道，回到村子，还有一场暴风雨等着我们。

火车终于停了，楚阳一路上一直在吐，我从来不知道怀孩子会如此辛苦。她看着我担心的样子，拍拍我的脸说：“老公，别怕，每个女人怀孩子都是这样的。”我这才安心了一些。

那天下了火车，我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带着楚阳先去了医院。我真的变了，不仅害怕自己会死，还害怕我身边的人会死，最怕的就是楚阳离开我。我这一生被很多人伤害和抛弃，唯独她不离不弃。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但我曾经奢望的那一切，都是她给我的。

何正强和柳百合先回家了，何生坚持要陪着我。她还是喜欢上下打量我。小时候她总是陪着我，从那里出来之后，她经常会给我说各种莫名其妙的话。我自杀没成功之后，她总是喜欢盯着我上下看。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眯着她那细长的双眼，一脸冷淡地看着我。我问她：“你在看什么？”她说：“我在看你是不是我哥。”

总之她变得很奇怪。可是只要能够看到她我就很安心。

楚阳被安排进去做检查了，我和何生就在医院的椅子上并排而坐。

何生说：“哥，其实我也死过。”

她的声音就那样穿透我的耳朵，同时穿进我的心。她又说：“听说死过一回的人更能看清这世界，你看清了吗？”

“我记得你曾经说，你不相信我们只能过这样的人生。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我对何生说。

她笑了，然后说：“那是我骗你的，为了让你对生活产生希望。”

“不论是谎言还是真理，只要对一个人有用，它就是对的。”

何生又用她那细长的眼睛看着我，然后说：“哥，我治好你了，我终于把你治好了。其实你病了很久，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这才想起她是一名心理医生，想起她夜夜发视频跟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想起她给我配的花花绿绿的药丸，总是想着法子骗我吃。

“谢谢你，何生。那你呢？你能治好自己吗？”

她说：“哥，我知道怎么活着，我已经学会原谅这个世界了。我能治好你，或许你可以用幸福生活治愈我。”

她说得很轻松，那张不施粉黛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我看见她眼角的细纹了，猛然想起她都三十岁了，童年离我们已经那么远了。那些苦难也离我们越来越远，有时候，都感觉那些苦难只是我臆想出来的。

楚阳从检查室出来了，医生说一切都好，回家养胎就可以。听到这个消息，我才真正放心了。

我们再次回到了这个荒凉的地方。夕阳用力想要留住自己的光芒，却依然被黑夜压了下去，天暗了下来，很快吞噬了所有的光。我们在黑暗里摸索着，终于看见了家里的灯火、烟囱的炊烟、院里的狗。

一切的一切，就在这一晚，全部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