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全国按下了暂停键,全国人民进入战备状态,抗击病毒。连我们这个偏远的小村子也被封了,进门出门都要登记。我们这些从外地回来的人被隔离了起来,不能出门。
不让出门,也不让走亲戚,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何生拉着我和楚阳一起打牌消遣。这时候,我们并没有意识这个事情有多严重。
直到看见那铺天盖地的救助帖子之后,我们才知道,这场灾难不光涉及一个城市、一个国家,而是全球性的。
疫情迅速蔓延,很多人倒下去再也没有起来。大家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就连何正强都每天时刻关注着新闻。
在新闻里我看见了那些想要活着却无法活下去的人,看着他们因为病毒而离世,我落下了眼泪。
我开始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想活着却没有办法活着,而我们这群可以选择活下去的人却整天想着死,这是多么可耻!
国家花了很多钱,派了很多医生护士去救助那些濒死的人,只为让那些有希望活下来的人活着。
我、何生、楚阳,都在这场灾难中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楚阳跟我说:“不管什么样的家庭,只要父母在,就有家;父母不在了,真的就没有家了。你说那些可怜的孩子,没有了爸爸妈妈要怎么办?”
何生说:“哥,你看,这就是众生相。你看懂了这些,就看懂了人生。”
我盯着新闻上那些因为病毒而离世的人,做了一个决定——给有困难的人捐钱,帮助他们抗疫。我跟楚阳说:“我们也捐一些钱去救助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好吗?”
楚阳走过来紧紧地抱着我说:“好啊!”
我们匿名把一百多万捐给了红十字会。这件事被何正强知道了,气得差点吐了血。对于他来说,那是他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却被我这样给捐了。
他因为这事硬是气得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才起来,柳百合一直伺候在他的床头。我渐渐理解了何正强为什么能和柳百合过一辈子,而不是我那个漂亮短命的母亲。
因为在母亲面前何正强始终自卑,找不到作为男人的尊严。但是在柳百合这里他找到了,不管柳百合好看与否,男人更想要的是他那可怜的尊严。
我越来越同情柳百合,这种同情最后掩盖了她曾经对我的种种苛待。自我从监狱回来,她对我的态度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改变的,只是这改变,让这个家有了一点温情。
何生知道了我们捐款的事情,倒是很淡定。她说:“这样很好,人活着总归要给自己找点价值,能用钱换来人命,多少钱都值得。”
她又一次像哲人一样,说出了我们内心的想法。
我们被困在了家里,全国人民都被困在了家里。这个病毒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并且在满世界蔓延。工厂停工了,店铺关门了,公司放假了,所有人都变得无所事事,我们亦是。楚阳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呕吐的次数少了很多,精力恢复了一些。何生一醒来就跑过来找我们,待在我们的房子里。
何正强从床上起来之后变得精神抖擞,好似已经接受了那件事。我们家里的隔离终于解除了,只是村子的隔离还没有解除,但是总有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尽管喇叭一直在提醒不要聚集,可是老头们总是会说:“怕啥?都是老汉,连街上都走不到,去哪里接触病毒?咋传播?”
亦有年轻人出来,把父母从人堆里拉回去。我就是那天再次见到陈埃的。他戴着口罩,抱着孩子,急匆匆地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他应该是看见了我,却没有跟我打招呼,就那样径直地从我面前走了过去。我在后面喊:“陈埃!”
他才转过了身,看了我一眼说:“光子,你回来了?我这会有事,先走了。”他看起来很着急,孩子静静地趴在他的肩头,应该是生病了。我跟了上去问:“孩子怎么了?”
他说:“感冒了。我得把他送到我父母那里,让他们给看看。”
“那你赶紧去吧!”
陈埃抱着孩子消失在了村子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他整个人很苍老,身上那种精气神不见了,很萎靡,给人的感觉很颓废。
我决定晚上去找他。只是没有想到那件事情的真相是那样!原来我的感觉很对,总觉得那是一个熟悉我的人做的事,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他。当他很平静地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失去了最后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