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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出巡襄阳(第1页)

清宣统三年(1911)初秋,燥热依然的襄阳,满街都是身穿旗袍、长裙的女子。曾瑞安、朱海洋充满好奇,不时四处张望。到了襄阳分号,一个伙计正要出门办事。他见郑德昌带着两位壮实精干的少年正要进门,赶紧向茶庄里大声喊:“郑掌柜,东家到了。”德润听见喊声,疾步奔了出来,一看郑德昌已经进门,忙不迭地说:“东家来了,也不提前传个信来。”德昌说:“我只是来看看,没必要提前打招呼。”德润悄悄对一个伙计耳语:“去请胡姑娘准备吃的。”德昌知道德润在安排酒宴,就摆摆手说:“席就免了吧,让厨房下点面条、稀饭啥的,吃饱肚子就行了。”德润转身吩咐伙计说:“按东家的意思安排面条。”

招呼一行人稍作休息后,德昌问德润:“这几年茶卖得咋样?”德润说:“东家和德轩前期路子铺得好,客户和销量每年都在增加。除了零售,批发的毛茶全都出手了,货款回收了七成,年底前回收完应该不成问题。船队返程的货也预办好了,随时可以装船起运。”德昌欣慰地说:“这样最好,既让船队不会放空返回,也让伙计们有事可干,还给茶庄赚取了相应的利润。”德润说:“这叫一举三得。要说这事,还是东家提前谋划得好。”德昌笑着说:“你就莫拍马屁了,说说你准备了些啥货。”德润说:“除了布匹、丝绸,还有淮盐。淮盐每年经过襄阳运往北方几百万担,利润高。”德昌说:“怪不得金老板和姚老爷子都担心咱们介入食盐行业哩。”德润说:“一直听说东家暂时不让咱们染指这个行业,所以这是我私自决定的,没来得及禀报东家。”德昌说:“我是说短期内不介入,没有说永远不介入。盐和茶不一样,茶可以不喝,可盐不能不吃,咱们放着现成的资源不用,可惜了。”

眨眼的工夫,一个姑娘端着大盘子走了过来,里面放着几碗热气腾腾的瘦肉鸡蛋菠菜鸡汤面。经过半个月的舟车劳顿,一行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顿觉虚脱乏力,闻着香喷喷、看着汤汁清亮的面条,食欲顿开,端起碗风卷残云般扫落肚中。这油面偏咸,吃起来汤汁味淡鲜香,全靠配菜调味,咸酸适中。德昌边吃边说:“德润,你真行呀。一碗普通的油面也被你整得这么好吃!这厨子你花了大价钱吧?”德润笑道:“大哥又拿我开涮了。我哪是请的厨子啊,她就是龙口码头胡氏饭铺里的厨娘,专做家常风味的。不巧今天茶庄里的厨子家里有事告假回去了,就请她过来,帮忙做了几碗。不知东家觉得味道咋样?”德昌说:“把普通食材做出上好味道,那才是厨艺好,才算真功夫。”

郑德润忙叫来胡姑娘介绍给东家。这个时候,郑德昌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姑娘来:青蓝布白碎花上衣,藏青短粗的宽口裤,一双蓝花绣鞋,身材恰到好处,细细的腰身,鸭蛋脸,白嫩如脂,一双大眼扑闪扑闪充满神采,脑后拖着一条又黑又亮的长辫子,浑身上下透着干净利落,透着精神活力。姑娘大方道:“粗茶淡饭合不合东家的胃口?”德昌满意道:“看似简单的面条,让你做得这么好吃,难得好手艺。”姑娘说:“东家过奖了,若不嫌弃,有时间到我饭铺坐坐,还有更好吃的家常菜!”德昌说:“一定,一定,少不了会经常叨扰。”

胡氏饭铺是个单门脸,挤在龙口码头一条小巷的店铺中间,饭铺门前挂着一个红色单幌子,篾条编的环下面垂着几根飘带,风一吹,幌子飘来飘去,招揽客人。幌子,是放在店铺门外标明所卖货物的招牌或标志物,能让顾客一目了然。饭馆门前挂幌子讲究数量,要根据厨子厨艺、饭菜质量、饭店规格档次等条件,决定挂单幌还是多幌,数量是一个到四个。单幌是小本生意,就是小吃店,只能吃到本地的家常便饭,很少做炒菜,是客人填饱肚子的地方。双幌则是大饭馆,一定有炒菜,而且可以包办酒席,还可以根据顾客的需要上菜,是亲朋相聚饮酒的地方。四个幌子的饭店不仅能包办酒席,而且想吃啥就有啥,只有客人想不到的,没有厨子做不到的。客人可以随意点菜,室内装修讲究,餐桌用具也有档次,一般可以容纳一二十张桌子,可办红白喜事。

店铺门前悬挂幌子,乃古老商风。有实物幌、模型幌、象征幌、特定标志幌、文字幌等。不仅开饭馆要挂幌子,开其他店铺也如此。如小酒馆的幌子悬挂着酒葫芦,皮货店的幌子挂的是羊皮筒子,麻铺悬挂一束麻丝,绒线铺悬挂绒线,斗笠、草帽店悬挂笠帽,乐器店则挂乐器,棉花店悬挂网缠的大棉团,烟袋店则悬挂旧式的烟管……胡氏饭铺是德润帮忙开的。到了晚上,德润才把背后的曲折经历讲给郑德昌。

去年冬日一天夜里,郑德润在江边散步时,在汉江里救起了一位气息奄奄的姑娘。从江水中捞起的姑娘就是胡小绒,是城外一家小鱼摊的姑娘,含苞待放的年龄。胡小绒的父母靠在汉江里撒网捕鱼维持生计,这天遇上大风,卷翻了渔船,父母双双溺水而亡。孤苦伶仃的胡小绒悲痛之际选择跳江,企图追寻父母而去。

这天傍晚,天色灰蒙蒙的,江风裹着寒意,古渡口码头上难见几个人影。唯有从汉江里突然刮来的风,在江面上犹豫不决地荡来荡去。郑德润发现有人跳江后,不容多想,就跳上了停泊在江边的一只小渔船,划船过去,一把将挣扎于水中的胡小绒拽了上来,急忙施救,探手过去,发现她虽然还有鼻息,可依然昏迷不醒,郑德润只好将她背回了茶庄。

回到茶庄客房里,全身湿淋淋的胡小绒醒了过来,惊吓中还夹杂着绝望,瑟瑟发抖。郑德润转过身去,让胡小绒脱去湿衣,躺进暖和的被子里。温暖立刻情意绵绵地拥抱了胡小绒。郑德润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发声。十八岁的胡小绒在与德润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双颊变得绯红起来,不停抽泣着:“你救我干啥嘛,让我去死吧。”说着,挣扎着要坐起来。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便羞涩地缩了回去。德润心一动,顿时对眼前的姑娘生出几分疼爱来。可德润又犯着愁:这姑娘哭死哭活的,眼下该咋办?手足无措的德润急忙熬了一碗姜汤端来,劝姑娘喝下。

胡小绒侧身躺着,德润能看见她那张宛如古书上美人似的脸部轮廓,睫毛很长眼睛很大,鼻梁挺直,双唇饱满。此时,胡小绒虚弱且受惊吓,却依然能看出她姣好的面容。德润坐在一旁,灯光摇曳中心生柔情。

直到天明,郑德润才看到胡小绒青春本色的脸上浮起一丝劫难后的平静,眼里也明汪汪的像一泓水。猛然,胡小绒回过头来看了德润一眼,健壮的身躯和端正的五官给了她一个极好的印象。尽管她已无力说出什么,但这一眼对德润来说,如饮甘泉。从死里逃生冷静下来的胡小绒,对德润充满了感激之情,突然眷念起人间的美好来,觉得守候自己一夜的男人是一个和善温情的男人。胡小绒如同众多女子一样,打心眼里喜爱热心助人的男人。当然,还有她对德润的人格认可,对他的救命之恩的感激。

也许这就注定了德润与胡小绒的缘分。为了彻底结束这位弱女子的不幸,德润慷慨解囊,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张罗开办一家小饭铺让胡小绒谋生。

郑德昌对德润的行为给予赞赏,对这位弱女子的不幸遭遇也表示同情,问:“开饭铺起早贪黑太辛苦,咋不让她开茶馆呀?”德润解释说:“我是做茶庄的,若让她再开茶馆怕给人留话柄。再说她操办一手好饭菜,不开饭铺可惜了手艺!”德昌明白了德润的心思,问:“听你意思,你已把人家当自己的人了?”德润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快一年了,也知根知底,前一晌她同意了,今日正好说给东家,给拿个主意。”德昌说:“你也老大不小的,该成家立业了。既然你有情她有意,我很赞同。那你准备啥时候娶人家呢?”德润说:“我想就在饭铺成家,新房我和小绒自己收拾,到时候我把茶庄和船队的伙计一起请来,就在襄阳举办仪式。大哥你看如何?”德昌不安地说:“这太简单了。虽说你父母早已离世,但在汉中还有叔伯、堂兄姊妹,你这么做,会给人留下话柄。”德润坚持道:“回汉中路途遥远,既不现实,也劳民伤财,还是在襄阳办现实些!”

郑德昌深思了一会儿,觉得德润的话也不无道理。但这么操办,觉得情分上过意不去,就建议说:“几年前我承诺过,只要你们分号掌柜成家,所有开支,我包揽了,你若坚持在襄阳娶亲,我也赞同。你立马去寻一处院子,天汉茶庄出钱给你买过来,收拾了做你的新房。按规矩把她从饭铺娶过来,也好给你们自己留一个念想。”德润说:“好,只要大哥同意了,院子我自己去买。”德昌说:“亲兄弟明算账,长兄当父,你还和我客气啥?给你买房成家,也是天汉茶庄的承诺。”德润见大哥待自己如此有情义,向他表示感谢后,起身就去胡氏饭铺商量婚礼事宜去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郑德昌拜见了渠掌柜。几年不见,渠掌柜苍老了不少,看见德昌提着礼物进门,笑容可掬地说:“德昌啊,几年不见,更精神了啊。我以为你把老夫忘了呢!”德昌笑着说:“咋可能嘛,就是忘了我自己也不会忘了掌柜您呀!”渠掌柜招呼德昌坐下,然后说:“我听李驾长说,这几年紫阳茶减产,给我们的茶却不减反增,你是咋做到的呀?”德昌说:“主要是茶农信任我们,无论鲜叶还是毛茶,每年都是先卖给我们,我们收满仓了才卖给其他茶商和茶庄。”渠掌柜说:“说明茶农只认你这口碑,能到这个份上,不是一日之功哦。”德昌赞同道:“做生意和人情世故一样,你敬人一尺,人家就回报你一丈,茶农和茶商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这一点做不到,茶庄迟早得关门。”

这时,街道上传来一阵喧闹声,像是一群官兵在搜查抓捕什么人。渠掌柜见状严肃而忧虑地说:“朝廷更替,估计以后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德昌不解地问:“不会吧?这历朝历代新皇登基,都会大赦天下,不会这样吧?”渠掌柜看四处无人,就低声说:“你见刚才那阵仗没有?传闻朝廷是在搜捕革命党人。”德昌疑惑地问:“革命党是干啥的?”渠掌柜神秘地说:“是一群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学生,在日本组织成立了同盟会,回国筹划武装起义,准备推翻大清朝。”德昌瞬间被吓得脸色苍白,说:“这要是真的,就是杀头的罪过。”渠掌柜说:“就是啊,所以谁也不敢说,就当没有听到,静观其变吧。”德昌问:“那朝廷就任其发展吗?”渠掌柜说:“那咋能呢,这不正在秘密搜捕抓人嘛。”

郑德昌回到天汉茶庄,一直思考着革命党,不明白到底是啥意思。似懂非懂的他,只觉得大清朝要出乱子了。带着迷茫的思绪,德昌又去了一趟昌兰茶铺。一个年轻的伙计接待他说:“先生,要茶吗?”德昌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来拜见你们掌柜的,请问雪兰夫人在吗?”伙计把郑德昌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东家出去了,你是……”德昌忙解释道:“我是天汉茶庄的郑德昌,和你们东家有生意往来。”年轻的伙计马上笑着说:“哦,你就是郑老板啊,我经常听东家提起你,这么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你好神秘啊!”德昌解释说:“这几年忙于西北茶市,一晃好几年没来过襄阳,让小相公见笑了。”伙计说:“不敢不敢,我每年只闻到你们的茶香,却见不到东家,有点好奇。”德昌说:“你看我现在不是就在你面前嘛,有那么神奇吗?”

年轻的伙计呵呵笑了笑,见郑老板和蔼可亲,说话风趣,就泡了一杯茶给他,一边同他喝茶一边等东家。德昌从伙计的口中得知,就在他离开襄阳的那年冬天,唐延染上了重病,卧床不起,到了年底就病故了。见到雪兰,才得知唐延死后,给她留下的不是茶坊,也不是唐家的院子,而是一屁股债,茶坊和唐家的院子早被他抵押出去挥霍殆尽。困境中的雪兰在父亲的扶持下,将昌兰茶铺重新进行了改装扩展,前面经营后院居住,直到第二年初秋,雪兰经历了整整一个昼夜的死去活来,生下了一个男娃。

唐家遗腹子的出生,少不了引得街坊邻里的好奇与议论。街坊的婆娘说:“雪兰夫人这么多年不生,单单唐延身体不行的时候,竟怀上了。”街坊的老人们说:“莫大惊小怪,她这些年想的不就是孩子么。”

尽管雪兰的眼光挺淡挺软和,但细看就会发现,那是一双让人不躲闪便会抖出些心思的双目。她当然知道别人会说她些什么,人言可畏,她比谁都清楚。然而,她作为一个女人,儿子的问世和对儿子的呵护,已成为她享受愉悦和快乐的全部。

当郑德昌看见这个取名叫唐尚的孩子时,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尤其是孩子左眉间的那颗珍珠痣,让他一切都明白了,德昌后来数次面对铜镜认真审视了一番自己左眉间的那颗痣。他一把把唐尚搂在怀里,却被唐尚挣脱了。唐尚跑到娘的怀里问:“娘,他谁啊?”雪兰一脸茫然无助,半天才让他叫伯父。伯父这个称呼对于德昌来说很尴尬,但也很温馨。德昌同时也涌出深重的罪孽感与恐慌感,于是劝慰她说:“雪兰,跟我去种茶吧。”

雪兰问:“你想给我平妻名分吗?”德昌说:“是的,莫让我留下遗憾。”雪兰却说:“其实人留人是留不住的。我从没奢望过名分。你让我知道你曾经在意我爱过我,我曾经这样做过女人,就足够了。”德昌沉思了片刻,说:“我知道这些承诺苍白无力,不足以说服你。”雪兰轻轻摇摇头,淡然地说:“我没那么纯粹,我还没有清高到可以不谈钱,所以我努力卖茶养活自己。如果为钱,我会直白地跟你要,不用装纯粹扭捏作态。你现在要给我归属,是在为难你,也在为难我。很多时候,我们刻意选择逃离,是为了找回瞬间的自我。”德昌看了看雪兰,愧疚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憾不关风与月!”雪兰岔开话题问:“你知道你以前身上啥东西让我心动吗?”德昌自信地说:“坦诚直率!”雪兰点了点头道:“除了这些,还有距离!是你身上那种很自我的距离美!一旦走近了,审美就会疲劳,美就会消失。所以,我情愿远远地看着你,比黏着你更有味道!”

过了半个月,经过抱轿程序之后,郑德润穿着青色长袍,戴着礼帽,身上披着红色绸缎,在郑德昌的主持下,与胡小绒拜过天地之后,进了洞房。

这个秋夜注定不平凡。当两位新人激情过后相拥而眠到第二日黎明,突然,“砰!砰!砰!轰隆!砰!砰!”响起一阵紧密的枪炮声。尖厉的枪声夹着沉闷的炮声,在襄阳上空回荡,令人大惊失色,惶恐不安。枪炮声惊醒了梦中的人们,他们急忙翻身下床。胆大的忙着给大门加杠,顶牢门板;胆小的则拢着老人小孩躲进了床底,一动不敢动。

人们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来临了。前天夜里,武昌新军第八营的革命党人起义,在武昌城头打响了第一枪,成立了湖北军政府,推举黎元洪为都督,并号召各省民众起义响应,脱离清政府统治。星火燎原,燃及全国,仅隔一天,襄阳就闹起了起义军……在襄阳瓷器街的长裕川茶庄里,枪炮声将一家老小震得惊慌失措。他们拥挤在后院,一个个神色惨淡,脸上写满惊慌和恐惧。渠本侯坐在太师椅上,自言自语说:“担心的事到底还是来了。”

茶庄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又迅速陷入了寂静。渠掌柜打发管家贾仕远带着一个大胆的伙计出去看看,又叮嘱后院的师傅、伙计们都不要乱跑,一帮人躲在后院里,竖着耳朵听枪声,吓得大气不敢出。过了半个时辰,突然,大厅外响起了“嗒嗒嗒”的叩门声,全屋的人为之一惊。进来的是贾仕远和带着的伙计,两人立马匍匐在渠掌柜面前,放声大哭:“我俩的辫子被剪了,咋活人嘛!”渠本侯赶紧问道:“咋回事?你俩是咋回事?”伙计哭诉道:“世道乱了,我们去打听情况,到了码头,就遇到一队乱党,看见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把我俩抓住,剪掉了辫子,说‘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贾仕远补充说:“全乱套了!张国荃的起义军已攻占了襄阳,炮船正沿着古渡口摆开一线,开始轰打襄阳的大北门了。

李秀昂率先锋队正在西门登攀城墙,府台衙门的人都跑光了。”渠本侯纠正道:“啥子起义军?那是乱党,是些大逆不道的贼子!”

“是,是乱党。乱党说,不剪辫子,就割头呢。”贾仕远伸出手掌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渠夫人看了看渠掌柜脑后的长辫子,眼角滚出两行泪珠,忧心说:“乱、乱党来了,要剪、剪男人辫子,没有辫子……咋有脸?”渠本侯问道:“反啦,那襄阳城的兵备道营的兵呢,他们咋不出来抵抗?”贾仕远说:“全跑啦!”渠本侯闭上了眼睛,面色阴沉地长叹了一口气:“唉……大清果然完啦……”

天大亮时,起义军占领襄阳。当天成立了襄阳军政分府和分道署,张国荃为司令,李秀昂任协统。起义军在襄阳城闹了一阵子革命,留下了一部分兵力捍卫革命成果,其余的继续北上,取道南阳,往河南开去。襄阳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武汉的军政府发布最重要的一道令就是改变形象,去除这个难看的清人辫子,发出剪辫告示:自武昌起义推翻清帝,重振汉室,凡我同胞,一律剪去胡辫。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隙间,郑德昌没来得及和渠掌柜、雪兰照面招呼一声,立马包租了一条快船,带着曾瑞安和朱海洋迅速返回紫阳。船行至河口码头,三人随同驾船的船老大和伙计们全被驻守河口的新军强制赶下船,集中在码头,被持枪的军人围住。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开始训话:“父老乡亲们,欢迎你们来到码头,来到这个新地方。这是你们的荣幸,也是这个时代的荣幸。你们有人要问:荣幸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荣幸的是我们有了新政权新朝代了,不再受大清统治了。”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又说:“既然是新朝代,那就与旧式朝廷有不同之处。第一条就是男人剪掉辫子,女人不再裹脚。”

所有人听完这句话后,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后脑勺。果真要剪辫子?

给郑德昌驾船的船老大仗着胆子,颤巍巍地问:“长官,我们要是剪了辫子,咋回去见父老乡亲啊?”众伙计一见有人挑了头,都跟着嚷起来:“就是嘛……”军官道:“是你脑壳值钱还是你辫子值钱?”问得众伙计面面相觑。军官又道:“告示说得很明白,所有男人的辫子都得剪,不分老少!”

德昌说:“这是祖宗留下的,这么做是置我等不孝……”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你看见哪个娃儿出生的时候有辫子?”问得他们哑口无言。军官继续道:“祖宗只给了发肤,没有给辫子。再说,这辫子是满人套在我们脖子上的枷锁。你们不想喘气,也不让后世子孙喘气吗?”

船老大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坚持着拒绝剪辫子,被新军呵斥问道:“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你选哪条?”军官不耐烦地呵斥道:“你跟他们说那些废话干啥?马上给我剪!”刚才那个说话的伙计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之分毫,我不剪了。”军官上前使劲踹了他一脚,那个伙计滚出了很远。军官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就你那个猪尾巴金贵,你要是不剪,老子就把你脑壳剪了!你信不信?”

那个伙计哆哆嗦嗦地退了回去,别人自然也不敢抗议了。

“都给我坐下!”军官一声令下,他们不得不席地而坐。那十多个新兵立即跑到了他们身后,挨个修理起他们的脑袋来。这些新兵经常操刀剪辫,手法娴熟。新兵先是把辫子剪掉,接着用剃刀将剩下的发根剃个干净。这两下子,比街头上的剃头匠还利落。轮到郑德昌的时候,他愣愣怔怔的,眼瞅着受之于父母的头发被一把一把剪了下来,他心疼极了。他侧目望了望船老大几个人,都是这样。曾瑞安紧握着拳头直抹泪,却无可奈何。不一会儿,剪下的发辫和碎发遍地都是。剃完头后,德昌站起身来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冷飕飕的。辫子剪完剃光了头,他们又像鸭子一般被赶回了船上放行了。

也许是受到了剪辫子的影响,一船人大多沉默不语,郑德昌三人蹲在船舱里也不说话,只有船老大烟袋上的火光不时闪烁着。好一会儿,船老大的一个年长伙计冒了凉腔:“这下就不闹腾了吧?我说不跑这趟船,你就是不听。这下全成了和尚啦!”船老大说:“二弟,你就莫发牢骚了。这剪不剪辫子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事。再说,大家不都剪了吗?”船上另一个伙计安慰道:“就是嘛。咱们跑船的,我觉得剪了辫子,不但洗头不费水,而且干活也方便。现在大家都没辫子,我觉得也没啥呢。”船老大磕了磕烟锅,自我安慰着说:“既然都剪了,就随遇而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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