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美丽的汉江南岸,横卧着一条“大牛”,大牛头向巴山,尾朝大江。它的周身被三条河流包围,除了汉江之外,一条河流是吕河,沿着它的右侧从牛头流到牛尾注入汉江;另一条河流是平定河,由于这头牛的左侧臀高头低,河水途经牛的臀部转向牛头流去,汇入吕河。三河夹一山,形成有名的汉坝川,汉坝川散落着过去的八个村庄和吕河老街,成为吕河镇的中心地带。
从我记事起,就听到“吃在周家湾,屙在汉坝川”的说法。
因为牛头对着周家湾,牛尾顺着汉坝川。老牛把周家湾的东西吃到肚子里,屙给了汉坝川,使周家湾越吃越穷,汉坝川越屙越富。按当地老百姓的说法,这是一头“神牛”,吃的是“五谷杂粮”,屙的是“金银财宝”。其实这是由地理条件决定的。过去的汉坝川区域,山上森林覆盖,山下良田沃野,是旬阳的商品粮基地,而吕河对岸的周家湾区域,山瘠地薄,条件较差,肯定不能与汉坝川相提并论。
我家住在吕河镇观音堂村,吕河与平定河在这里交汇流入牛嘴,也就是说我家隔着吕河可以望见周家湾,涉过平定河可以走进卧牛山。
卧牛山的牛头很有意思,左右两耳是两片肥沃的土地,左边住着观音堂村一组,右边住着八一村三组,这两个组的人家就靠卧牛的两个耳朵吃饭。两耳之外一片绿野,是我们放牛的绝佳草场。我家养牛,我就放牛,牛头山是我最爱去的地方,那里不仅草好,而且宽敞。我时常将牛赶上山坡就不管了,然后找一处草坪,把牛鞭和牛笼嘴放在一旁,摊开书页读书。记得有天下午,我读书入了迷,天黑看不见字了才想起放牛的事。急忙在山上寻找,却怎么也找不见牛。无奈之下回到家里,发现那头黄牛竟然自个儿回到圈里。我放下牛鞭和牛笼嘴,蹑手蹑脚溜进房门,准备悄悄爬上床铺睡觉。不料父亲一声怒吼,一把将我藏在枕头底下的书举过头顶,恨恨摔在地上,又想去取火柴一把火烧掉,幸亏母亲百般阻拦方才作罢。
过去牛头山上的树木很多,我经常去那里砍柴。后来砍柴的人越来越多了,柴也就越来越少了。记得牛左耳下住着一户人家,女主人姓赵,村上人叫她“赵女儿”,她家房前屋后都是大柴,那是人家常年保护的结果。我和红兵商议,准备趁她不在去砍柴。机会终于来了,这天她家关门上锁,可能是出远门了。
我和红兵翻越她家后墙,大肆砍伐,取得成功。后来我们的胆子更大了,发现她家没人又去了第二次,这次却被逮住了。是她的女儿在家睡觉,被砍柴声惊醒后叫回妈妈,对我们进行了严厉的惩罚。再后来,“赵女儿”上门招的女婿老曹从后山带回来一头黑犍牛。它威猛雄健,力大无穷,村上任何犍牛都惨败在它的脚下,成为我们村的“牛王”。我家的犍牛也曾败过,但我不甘心。那天老曹在河坝放牛,我也赶牛过去。两头公牛见面就打,只有两个回合,我家的犍牛就被打翻在地,四脚朝天,口吐白沫。老曹望着我说:“看你还敢去偷柴不?”我吓得张口结舌,从此再也不敢去她家偷柴了。
从我家锳过平定河,绕过牛头到达卧牛右耳的那条山路叫牛头碥,碥下是深水潭,碥上是悬崖峭壁,路面狭窄,长达一公里没有人家,阴森可怕。听说那里经常闹鬼,因为有人走夜路不慎滚下山崖丧生,也有人玩水钻进深潭永世不归。我考上初中后,偏偏要从这条路去上学,起得很早,不走夜路不行。记得每天早上,母亲早早起床为我做饭,然后送我涉水过河,踏上牛头碥。母亲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拄着拐杖,边走边对我说话。
走过碥路之后,还要上一面坡,那坡叫黄头梁,坡度很大,母亲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咳喘,因为母亲患有肺气肿病。翻过梁顶有户人家,姓梁,家中有一条狗,对我吼叫威胁。母亲扬起拐杖吓跑恶狗,我则趁机飞跑过去。走了很远了,回过头来,发现母亲还在那里望着我的背影,直至望不到了她才返回家去。
作为吕河人,我最自豪的是我们那里有卧牛山和汉坝川。
那里不仅风景优美,而且给我留下无数美好的记忆,令人魂牵梦萦。更值得欣慰的是国家实施生态文明建设后,人们不再砍柴,不再放牛,青山绿水得到保护。听说当地政府也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将吕河镇列入大县城总体规划,积极筹建卧牛山生态森林公园和汉坝川产业示范园。不久的将来,卧牛山将会成为汉江边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令人更加神往!
(原载于2015年7月13日《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