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生似乎是记起来了,他一下子双膝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红姨,红姨,我找得你们好苦啊!’“别看莞生年轻,他感情丰富呢。我把莞生拉起来,两人又抱头大哭一阵子,月桂在一边也是泪流满面。
“相认之后,我带莞生和月桂一起去黑峦峰峰顶,带他去祭祀他的梅娘。莞生很讲孝心的,他跪在雪梅当年跳崖的崖边上,摆上供品,点燃一炷香,跪在那里三拜九叩,一把把丢着纸钱,一边丢,一边喊:‘妈——梅娘——您儿子莞生回来了,来看您了,来拜祭您了,您老安息啊!’“那时,夕阳如血,天色渐黑了,在莞生的呼喊声中,我感觉听见了夜莺的叫唤声,‘啾啾啾’的。我想,雪梅在天上肯定是听到了儿子的呼喊,前来相认,来收纸钱了。文哥,你说这会不会是真的?我想起来就害怕。”
当时红儿说到这里时,就往阿文的身上靠,阿文立刻站起来走到窗前去看黑峦峰,黑峦峰静静地耸立在那里,像座巨大的墓碑。他觉得,心灵感应,心诚则灵,说不清楚的。
阿文听了红儿的叙说很后悔,后悔当年自己不该自作主张把雪梅的骨灰撒在黑峦峰的。应该买块地,做个坟,竖个碑,莞生也好每年清明去上坟,月半去点灯,也像别人一样,坟包上插满塑料花和招魂幡。
后来红儿把雪梅的遗书给莞生看了,莞生拜认了干妈,就在黑山住下来了,不仅继承了梅园酒店,而且投资新建了梅园国际大酒店。
…………
风雪在窗外呼啸着,“呜——呜——”的声音像招魂人在旷野上高举双手朝天大声喊叫,一声声呼唤着逝去的人儿的魂魄归来。雪粒一阵阵击打着窗上的玻璃,发出“叭叭”的声音,仿佛有人在敲着玻璃。“雪梅,是你来了吗……”醉意蒙眬的阿文不胜酒劲,稀里糊涂睡着了。
黎明时分,阿文从梦中醒来,昨晚他又做了稀奇古怪的梦,一醒就记不得是什么梦了,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想着。自打从海南回来,他几乎天天晚上都做梦,在海南不是这样子的,他真的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说法了。
八点多钟,莞生敲门进来,手里提着早点。阿文问:“阿芳呢?她怎么不送饭来?”
莞生说:“是我叫她不来的,我就不能送吗?”
“不是,你太忙了,这些小事她做就行了。”
阿文吃着早点,看着站在窗前看雪的莞生,感觉莞生可能有什么心事,愁眉不展,不像以往活泼快乐。阿文说:“生仔,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别看我离开黑山二十年了,我还是有些能耐的,没有处理不了的事。”
莞生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搓着,迟疑了一会儿,说:“干爸,是有点事,本来早该跟您说的,我想着自己处理就行了,不想让您烦心。可这事我还真的处理不了,不处理又不行,我怕事情越来越糟,所以我……”
“说吧,什么事?”
“是子哥的事。”
“子哥?谁是子哥?”
“就是您的儿子文子,我们都叫他子哥的。”
“文子?你认识文子?”
“酒店刚建时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您的儿子,后来是月桂阿姨跟我说的,我干妈也知道。”
“嗯,他怎么啦?”
“开始吧,他小打小闹,建酒店时就是霸点小工程,什么强卖点沙子水泥,包点装修工程,价钱贵些,倒也无所谓,要不了多少钱。可现在白吃白喝不说,还要我给他干股份,三天两头来闹事,不仅要钱,还几次想欺负阿芳妹妹,我……我真的有点难办了。”
阿文一听是这事,怒火中烧,筷子往茶几上一拍,说:“什么?那小子做这些坏事?”
“干爸,您别生气,我就是怕您生气才不跟您说的。”
“你想怎么办?他知道我在这里吗?”阿文问。
“可能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过和您的关系,夏莉妈妈跟没跟他说我就不知道了,我估计夏莉妈妈也不知道。几年来,月桂阿姨和干妈从不和她来往的,夏莉妈妈也从未来酒店找过我。我想给他一点儿股份,有钱大家用,他是您的儿子,给他也是应该的。只是怕给了他还不能变好,那就适得其反了。所以我跟您说,想听听您的意见。”
“你没找公安来处理这小子?”阿文问道。
“没有,都是私了,无非就是钱呗。找公安是办法,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弄不好会把子哥推向更坏的方向。我不愿意那样做,想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各方面都好,干爸您说对不?”
“嗯,生仔,你处事周到,很好。这样吧,让我想想该怎么办,这事一定得处理好。”
莞生走了,阿文也没胃口吃早点了,他打电话叫红儿和月桂来,共同商量这事,看怎么处理好。